苏青松问马杰:“你听明白了?”
马杰摇头道:“我就听了头一句。”
朝云好像才回过神来,抬脚踢向赵宏。赵宏急忙闪开。朝云逼退了他,没有再追,先对扣儿等人叫“别打了!”又对丹丹道:“赵姐姐跟他们好好说。我不逃,就在大家眼皮底下。”又向赵安道:“先救人要紧。”
她还是想去救人,手痒痒想扎针。
丹丹忙拉她道:“云妹妹,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见两个小姑娘如此投契,苏青松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丹丹和扣儿朝云交好了。瞧瞧她们,一个个文武全开,都能来得。
赵安猛点头,侄女那一串话他也没听清几句,可是朝云很显然听清楚了。再看看娇俏的扣儿一人对四五个小少爷,将一根皮鞭挥舞得密不透风,抽得众人根本近不了身。真丢人呐,他们可是朱雀王族的子孙!
他将外面袍子脱了,只穿箭袖,束紧腰带,亲自下场了。
扣儿见他来了,长鞭一转,将他卷了进去。
赵安一边接招一边道:“我是你长辈,连个礼数都不懂?”都不知道问候一声?
扣儿心道你们这么多人围攻我们,算什么长辈?她和璎珞施展身手对敌,两女孩对七八个小公子依然不落下风。
朝云见对方人多,觉得很吃亏,也出手相帮,从兜里摸练手的暗器打人。目前她只会使这个,她年纪太小,使拳脚也没威力,倒是这小石子儿好使。
院子里混战成一团,小爷们嚯嚯大叫,女孩们娇声叱喝,其他姑娘们看得又怕又慌,拼命绞手帕子。
就在这时,王妃领着大夫匆匆赶来了。
梁心铭接到朱雀王府送的信,饶是她经历过大风浪的,也没法淡定,事涉朝云,她关心则乱,一面命人备马车,一面命人去请东方倾墨,然后和惠娘赶往朱雀王府。
她快要临产了,挺着大肚子出门,老太太和王夫人岂能放心?急的不得了,又阻拦不住,只得派了许多人跟随护送,生恐出事,悬着一颗心等待。
梁心铭赶到朱雀王府,在惠娘和樱桃搀扶下上了火山,绿风和流年在旁护持。
王妃忙迎出来,安慰道:“梁大人莫急,没事了。”
梁心铭挺着大肚子赶来,她看得心惊胆战,这要是出一点岔子,朱雀王府可就没法向王家交代了,因此急忙令梁心铭宽心,一面让到堂上坐下。
梁心铭坐定后,朝云、扣儿等也都过来见礼,梁心铭见朝云无事,忙问:“六少爷没事了?”
朝云道:“没事了爹爹。”
一面愧疚害她跑这一趟。
梁心铭问:“中毒是怎么回事?”
朝云刚要说话,赵安等也都出来见过梁大人,赵安羞愧道:“梁大人,是小子孟浪,没弄清楚。”
王妃叱道:“下次再这么莽撞!”
梁心铭满心疑惑:到底怎么莽撞了?
朝云便叽叽喳喳将事情经过说给她听:
原来,赵宇滚到坡下,身上多处擦伤,后脑勺在树根上碰了个大包,见了血。那手掌撑在树下一窝毒蘑菇上,毒性渗入伤口,他又用手去摸头摸脸,结果可想而知。
朝云先没想起来,后来大夫来问明情况后,指出疑点:赵宇手肿、后脑勺肿、脸也肿,这不像毒蛇咬伤,毒蛇竟咬了他这三个地方吗?可众人都说朝云捏着蛇只在赵宇的脸颊旁一带而过,不可能咬他几个地方。
知道了缘故,便好治了。
王妃忙夸道:“云姑娘真机灵,懂得又多,亏得有她。这些孩子——”她指着赵安等人责道——“一个个莽撞冲动,也不想想,云姑娘能为了那点事捉蛇咬人?”
她抢先责怪自家孩子。
梁心铭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妃道:“都是小孩子顽劣。”
遂对赵安喝道:“还不给梁大人赔罪呢?等着衙门来拿你们?没脸皮的东西,还要送云姑娘去衙门呢。”
朝云忙道:“这都是误会。王妃别骂他们。”又向梁心铭道:“爹爹,没什么大事。”对梁心铭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计较,息事宁人吧,快回去要紧。
赵安等见朝云如此宽宏大量,更羞愧了,遂将女人爹的曲折说了一遍,又赔罪。
梁心铭听了挑眉:没想到这些顽劣的家伙竟敢嘲笑她的女儿,要不要给他们点教训?正心下思忖,要如何应对,既不显得理不饶人,又让这些臭小子知道厉害,往后不敢再嘲笑朝云,忽然感到肚子一阵疼袭来,“哎哟”一声。
王妃忙问:“怎么了?”
梁心铭道:“怕是要生了。”
王妃霍然站起来,急道:“这怎么办?”
不是她没经验、没担当,或者偌大的王府竟没地方安置梁心铭生产,而是王家的嫡长孙不能生在朱雀王府啊!
梁心铭不想让她为难,当即道:“先下山!”
她打算等下了山再看情况,若来不及就在王府生产;若这一阵痛过了还能挺得住,便回家。
众人顿时忙乱起来。
朝云慌了,刚才的大度不翼而飞,生恐爹爹出事,含着眼泪对赵安和苏青松责道:“都怪你们!”
苏青松涨红了脸,因为请梁心铭来是他的主意。
赵安难受——为什么赵宇闯的祸要他担?
马杰更慌,因为朝云叫女人爹的事是他传给这些权贵子弟的,追究起来他就是个罪魁祸首。
姜炜等无不慌张,嘲笑朝云他们都有份,梁心铭挺着大肚子赶来,又听见这些人都欺负她女儿,竟气得早产了,这要是不能平安生产,他们谁也逃不了。
众人纷纷叫“云姑娘”“梁姑娘”,甚而有人叫“梁妹妹”“云妹妹”,打躬作揖,赔礼说软话。
朝云哪有心思理会他们,只顾念叨“爹爹不能有事!弟弟不能有事!呜呜……”最后哭起来。
赵安忙道:“梁姑娘,你别担心,你爹爹一定能平安生下你弟弟的。”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可笑,可是没人笑。
朝云道:“我再也不理你们!”
赌气狠狠地瞪着他们,又撂下狠话“要是我爹爹不好了,我跟你们没完!我给你们都下毒!”
众人听得大惊失色。
梁心铭最终还是回王家了。
一个时辰后,产下一子。
得到消息,赵安等少年欢呼雀跃,喜极而泣道:“梁大人生了,平安诞下一子!这下没事了!”
番外之包子1:
王壑是王家的嫡长孙,出身名门世家、具有过目不忘的资质都在其次,父亲才华横溢、位高权重也还在其次,主要是他有个当宰相的母亲——梁心铭(林馨儿)。
壑哥儿的祖父王谏赋闲在家,亲自教导他学问,加上父母的督促和管束,成长很直溜,直到五岁,都是长辈眼中完美无缺的孩子:聪慧、乖巧,一点就通,绝没有别家孩子胡搅蛮缠的“孩子气”;五岁生日后变了。
过生日那天,壑哥儿收到各式礼物并许多吉祥话儿,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壑哥儿五岁了,将来成就必定超过父母”,壑哥儿觉得,自己的确长大了。
壑哥儿的名字是祖父起的,希望他“胸有丘壑”,因此他觉得自己该有想法。这是一。另一方面,他常听祖母和老太太说起父亲王亨小时候的事:十二岁上娶了八岁的母亲,虽说读书很用功,奇古怪事也没少干。他便琢磨:父亲母亲能干的,他为何不能干?于是尝试。
壑哥儿没上族学前,暂且跟着祖父启蒙,每天在书房学半天。过目不忘的资质,使他应付课业很轻松。到了五岁,祖父便将读书的时间延长至全天。
壑哥儿觉得不自在了。
以前他每天读书习字完了后,都会乖乖地捧去给祖父检查、考较;某日,他事先告诉小厮们:他要用功,让他们不许打搅,把房门关的死死的,等完成课业后,他便从后窗翻了出去,到处溜达一圈再回来。
没有奶娘小厮丫鬟跟着,壑哥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主宰自我的感觉无法形容的美妙。
他在王府到处逛,躲在暗处用新奇的心态观察王家上上下下的人:有时在假山洞里钻,有时又躺在花园隐蔽处的草地上,借着花丛的遮掩,望着天上的云彩变幻,漫无目的地遐想,天马行空地想!
开始几天,他还能准时溜回书房,也无人发现此事;后来,他不再满足于在大房范围内逛,渐次往二房、三房钻。为什么说钻呢?因为他不是明着去了的,怕被人发现。他采用各种方式避人:有时趁守门的婆子打个盹、转个脸的工夫就溜过去了,有时爬墙,还有一次他干脆在墙角挖了个洞……那些守门人从来就阻挡不了他的脚步。唉,不是他瞧不起这些人,真是太笨了!
五月底某天,他偷溜出府了。
他清楚自己才五岁,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敢走远,就在王府附近街巷闲逛。这也令他很惊奇了,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玩的兴致一起,他便忘了回家。
到天黑,他才想起回家。
然而坏了,溜不进府去了!
壑哥儿犹豫了一会,在天色暗下来之前,他当机立断,也不找机会混进去了,干脆从大门口进去。
他在门口碰见一安。
大大方方地进了内宅,里面找他都找翻天了,小厮们发现他就像发现活菩萨一般,立即送进去,带到梁心铭面前。
壑哥儿看着刚落衙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的母亲,虽然脸上不见一丝怒气,也没呵斥他,他仍然感到忐忑,竭力作无事样笑灿灿地叫“母亲”。不等梁心铭问,便主动交代道:“读书时,听见窗外蛐蛐叫,翻出去找。又追蝴蝶,又撵小兔,然后碰见一安哥哥的表姐,送我回来的。”说完,规规矩矩等母亲发话,或责骂,或教导。
梁心铭先对慕晨吩咐道:“去告诉他祖父祖母,就按哥儿刚才的话回,别让他们担心,就说我正问哥儿学问呢,一会就带哥儿来向二老请安。”
慕晨答应着去了。
壑哥儿心喜——混过去了!
忽见母亲转脸看着他,认真道:“一安有两个舅舅一个姑姑两个姨妈,共七个表姐。其中,两个舅舅都在徽州华阳镇守宅子,三个表姐都嫁在那边;一个姑姑在徽州贺城别苑的庄子上,两个表姐也嫁在那边;只有两个姨妈都在京城这边。两姨妈各一个女儿:一个表姐出嫁了,嫁给大房收租子的廖管事,在外院传话;一个是表妹,还小呢。儿子,你碰见的是一安哪个表姐,传她来我见见?”
壑哥儿仰着小脸望着母亲,笑容僵在脸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宰相很闲吗?管一安多少表姐表妹干什么?还数这么细致,平常也没见她理会这些人。
他不说一安,是怕母亲叫一安来问;扯个子虚乌有的人,母亲没听说过,也就懒得传来对质了。
谁知母亲管这么细致。
这要怎么圆回来?
颓丧时,他脑子也不好使了。
梁心铭仿佛看出儿子颓丧,云淡风轻道:“你打量着说个不熟悉的人,我便懒得传人来问了?齐家而后治国,若连家中有多少管事仆妇都弄不清楚,我要如何治家?如何凭他们的才干任用他们?难道天天跟在他们后面追问去?”
壑哥儿:“……”
并没挨打骂,他却十分沮丧。
这次事后,壑哥儿得了几大本花名册,全是记录王家家仆的,以及他们相互之间的牵扯关系。
壑哥儿很勤恳地背下了。
不光背,还把关系理得清清楚楚,一安的祖宗八代都被他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六岁时,壑哥儿上学了。
他每天跟二叔王亢的长子坚哥儿同时上下学,小兄弟俩凑一块,背着长辈干的事更多了。
某日,两人溜到街上玩了半天。
晚上,梁心铭又拷问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