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够格

  夏悟清在黎雨墨好奇的注视下打开笔记型电脑，点出一份企划书说：「这次你们公司跟北市医院的合作案，我也有参与一部份项目。」
  「你在北市医院工作？」黎雨墨问。
  「不算是，药学系要读六年，我现在还是学生，算是在医院实习中。」
  黎雨墨笑了，他道：「你还是大学生啊！」
  「对，刚升大六，怎么了吗？」
  「就是突然觉得好像只有我老了。」黎雨墨有些悵然。
  「小墨老师~」夏悟清抱着他撒娇。
  黎雨墨无奈地推了推他说：「所以你是在项目中看到了我的名字？」
  见他推自己的力道不大，夏悟清便继续厚着脸皮黏在他身上说：「对，然后我又刚好负责帮忙订饭店，就故意找了个二中旁边的，赌你会过来晃晃，哈你看，这不就被我给赌中了吗？」
  黎雨墨看着他笑了，觉得幸好他们提前先遇到，要不然明天在会议上突然见到夏悟清，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隔天，黎雨墨回去饭店拿了东西后，就搭着夏悟清的顺风车抵达北市医院。
  这次的项目负责人是夏悟清的指导教授，见他们两个一起来还有说有笑，好奇地问：「你们两个认识？」
  黎雨墨递上自己的名片说：「您好，我是公司代表黎雨墨，和夏悟清是高中同学。」
  他也回递自己的名片说：「这还真巧，既然你们熟，那以后我就派悟清负责跟你讨论。」然后转头对夏悟清说：「这工作交给你可以吧？」
  夏悟清连忙敬礼道：「是的，老闆。」
  接着李教授就笑呵呵地离开了。
  旁边夏悟清的同学搭着他的肩说：「真好，我也想负责这个工作。」
  「这回我可是不会让给你的。」夏悟清微笑。
  他撇过头道：「小气。」
  接着黎雨墨被领着去看了他们的实验室，他对夏悟清实习的环境很感兴趣，像隻猫一样四处张望。
  实验室的学生听说他是夏悟清的朋友，纷纷过来跟黎雨墨打招呼，黎雨墨也一个个微笑着跟他们握手聊天。
  夏悟清在一旁看着，见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慢慢变了，可以这么正常的跟人交谈与触碰，内心还是隐隐有些悵然的，好像那个需要自己保护担心的黎雨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悄消失了。
  那个有个性，表情总是冷冷的，又全身带刺不让人接近的黎雨墨，已经永远停留在那年。
  参观完后眾人针对研究项目开会，夏悟清开着ppt报告这次的研究方向，他是药学系的，主要讲的是药物对于疾病的抑制方式，以及药物在体内的一系列机转。
  报告完后轮到黎雨墨，他的专业是生物计算，针对疾病相关蛋白质或特定生物标志物，用近几年最流行的ai去预测药物的构型，并透过电脑来模拟结果。
  结束后李教授很是满意，他笑着对黎雨墨说：「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年轻啊！加油，期待这个项目的结果。」
  黎雨墨点头道：「谢谢李教授的讚赏，一定全力以赴。」
  结束后夏悟清的同学提议：「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往后还有好长一段日子要合作，大家不如喝个酒熟悉一下？」
  最后一群人来到了ktv，这种有歌有酒的地方最容易炒热气氛了。
  身为主揪的那位同学自各奋勇先上台献唱一曲，他嗓门很大，大家喝了酒气氛也格外热络，包厢内一片震耳欲聋，歌声透过麦克风放大显得有些刺耳，伴随劣质音响播着的歌曲以及大家手里拿着的铃鼓，现场极度吵杂。
  刚刚他们都喝了些酒，黎雨墨酒量不太好，此刻觉得脑袋晕呼呼的，外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他皱着眉头脸色有些惨白，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安静。
  突然一双手摀住两边的耳朵，顿时脑中一片清静，外头的纷纷扰扰全被阻隔开来，黎雨墨抬起头，正对上夏悟清望过来的眼神，他微微挪动身子靠了过去。
  大家唱得正尽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就这样紧紧挨着，就好像高三圣诞节那天，黎雨墨嫌社办吵，两人就偷跑去北楼走廊约会一样。
  望着他稍微舒服点的表情，夏悟清顿时觉得其实他的男朋友一点儿也没变。
  黎雨墨还是一样怕吵，一样不太喜欢与人接触，喝了酒后一样会变得黏人，彷彿一切都跟高中并无二样，但又好像哪里已经变了。
  一曲结束，有人朝夏悟清喊道：「上来唱一首唄！」
  夏悟清摆摆手说：「我就不了。」
  「唉，唱一下啦！」其他人鼓吹着。
  他撇头看了眼黎雨墨说：「你想听我唱歌吗？」
  黎雨墨眼神有些飘散，双颊因为酒精而红通通的，软软地说：「想。」
  「好，因为你我才唱的。」
  夏悟清点的这首前奏和缓，一听就知道是个抒情歌，刚刚被吵热的气氛又瞬间安静下来，包厢内一片静悄悄，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他开口。
  「假如把犯得起的错能错的都错过应该还来得及去悔过…」
  黎雨墨一愣，时光彷彿回到高二那年社团寒训，他记得夏悟清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站在前面，拿着麦克风，用他那迷人好听的嗓音唱着歌。
  「全都怪我不该沉默时沉默该勇敢时软弱如果不是我误会自己洒脱让我们难过…」
  台下的人专注地聆听着，那天也是如此，夏悟清唱得好像也是同一首歌。
  不过是重逢的第二天，黎雨墨却觉得处处充满了过去的影子，有种其实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的错觉。
  所有人都沉浸在夏悟清那温柔的歌声之中，黎雨墨盯着他目不转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凌乱的情绪上涌，有喜悦、有感动，但更多的是亏欠。
  那年面对夏悟清出国，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两人好好谈谈，世上远距离的恋人这么多，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就分手。
  但偏偏黎雨墨的成长过程，让他对自身充满了极大的自卑感，他也太习惯一个人独自承受下一切，甚至因为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而几乎感受不到悲伤。
  当时交往后的他其实无时无刻都不断在怀疑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可以当夏悟清的男友，而出国留学只不过是个导火线，让他的自卑有个合理化的藉口。
  说穿了，分手表面上是在替夏悟清着想，但实际上根本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
  一曲结束，包厢内安静了数秒后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太犯规了，你怎么可以连唱歌都这么好听。」有人抱怨道。
  夏悟清微笑不予回应，放下麦克风回到黎雨墨身旁。
  黎雨墨悄悄勾着他的手，像是在无声的宣告眼前这么棒的人就是我的男朋友。
  「我现在是不是够格站在你身边了呢？」他心想，这次不会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