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心思几转,看着另外的人,都没说话。
梧乐被带走了,几人都等着梧乐回来向他打听打听情况,可等到天明,又等到第二天正午,却都没能等到梧乐回来。
几人都在寻思梧乐是不是惹了王爷不快被治了罪时,却见两名小丫鬟来到了院子,开口就问他们梧乐住的是哪间房。
他们连忙向两人打听,小丫鬟声音清脆:“梧乐公子得了王爷的欢心,被赏了单独的院子,我们奉命来给梧乐公子收拾东西呢。”
另一名小丫鬟语气艳羡地接话道:“王爷赏了好多东西呢,梧乐公子命可真好。”
听到这样的真相,几人神色各异,蓝衣少年面上露出羡慕,心下却是一喜,他们若是再没有消息传回,恐怕便要成为弃子,而成为弃子,便意味着他们的家人也会被杀,如今梧乐得宠,定然能探听到更多消息。
他耐心地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梧乐让人传给他的消息,梧乐身边仆从多,行事不便,只能将消息传给他,再由他传回京城。
虽然绕了些,不论如何,能完成任务便是好的。
……
云清听完暗卫的禀报,点了点头:“继续监视,若他发现不对,立即改用第二种计划。”
暗卫领命退下,云清看了看桌案上的奏报,把最后一封批完合上,起身走出书房。
本是坐久了打算出来活动活动,却不知不觉便来到湖边。
如今已是三月末,湖中的莲花已经开始孕蕾,荷叶遮盖了湖面,只偶尔能从荷叶的间隙看到一点鲜红鱼尾。
云清走进凉亭,取出鱼食往下撒了一些。
平静的湖面很快便起了波澜,不过片刻之间,各色锦鲤便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张着嘴抢食。
云清想起什么,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对着一池比起之前略显消瘦却仍然远超正常体型的胖鱼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把你们喂成这样的?”
鱼群自然不会回答他,云清又撒了把鱼食,安静地看着它们抢食,却似有所感般,突然回过身。
暗卫凭空出现在亭内,双手呈上暗报,声音又低又急:“王妃,京城急报。”
云清立即接过暗报展开,纸条上字迹潦草,却宛若惊雷。
“延军大举入侵,边关已破,今已至怊州。”
云清背后一凉,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第95章 出征
纸条被云清攥进掌心,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拼尽全力,做了那么多事,到最后却依然改变不了既定的轨迹吗?
云清眼前发白, 他用力掐了掐手心, 让自己恢复冷静。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事态已经变成这样,他们必须立刻想出对策,云清沉声道:“速速传信给王爷,若有别的消息立刻来报。”
“是!”暗卫领命退下,云清急召白忱溪等官员进府商议,一道道命令接连发出, 宁州府衙连夜动了起来。
贺池是第二日夜间到的。
离天亮只剩两个时辰,贺池不想吵醒云清,让元福给他准备一间偏房休息。
他洗漱完后,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屋,本打算只看一眼便出来,却发现云清睡得极不安稳,像是被梦魇住了, 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额头上也有着细密的汗。
他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摇晃云清的肩膀:“清清,醒醒……”
被外力推动,云清终于从噩梦中挣扎出来,他缓缓睁开眼, 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沉重的悲痛, 听到贺池的声音,茫茫然地看了过来。
贺池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揪住拽了拽, 泛起细密的酸疼,他正想说话,却被云清猛地伸手抱住了。
他连忙托住云清的后背,便听云清哑声在他耳边道:“你别死……”
贺池心口一酸,将他抱得更紧,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哄道:“我好好的,我不会死,只是一个噩梦,别怕。”
熟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递到云清身上,耳边的厮杀声渐渐散去,变成了贺池温柔的低哄,云清终于从梦魇中回过神来。
屋中没有点灯,他伸手摸了摸贺池的脸,语气里的情绪复杂难明:“你回来了。”
贺池侧过脸亲了亲他的手,重复道:“嗯,我回来了。”
贺池静静地抱着他,片刻后低低地开口道:“清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天下的兴亡,从不该担在你一个人的肩上,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有错,不是你。”
贺池知道云清因为在延国之战这件事上的“先知”背负了太多,给自己的压力也很大,即使有他分担,云清也没有放松分毫。
可比起拼尽全力却阴差阳错没能成功改变事情走向的他们来说,坐在龙椅上的那人享受着天下百姓的供奉,对百姓自然也有着第一等的责任,而他却为了无端的猜疑便斩功臣,杀良将,他才是导致大瑜落入此种境地的罪魁祸首。
云清点了点头,低低应道:“我知道。”
他在那日冷静下来后,便开始推测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他们可以确定,骨索从郑鸿熙那里拿到的边防图就是他们伪造的那份,郑鸿熙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骨索拿到了假的边防图,却按照正确的布防攻了进来,唯一的解释便是——骨索并没有完全相信郑鸿熙,他的内线也不止郑鸿熙一个,他从别的地方拿到了一份真的边防图。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发现了朝中的情况已经脱离了郑鸿熙的掌控,为了避免大瑜重新设置边防或是生出别的枝节,他选择以迅雷之势攻入大瑜,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本意是为了阻拦延国,谁知却无意中加速了他们进攻的步伐,云清也不得不感叹,时也命也。
事到如今,他们原来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根据延军现在的速度推算,再过一个月,他们便能打到愈州,只要拿下愈州,延军便能直指京城。
而宁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就算他们想去支援也来不及,更别提这么多私兵一旦暴露于众人眼前,皇帝根本不会相信他们是真的去支援的,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们。
最佳的方案已经废弃,稳妥起见,他们最好静观其变,依仗他们这几年的积累,要在这乱世中有一处安身之所,却还是不难做到的。
可他们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大瑜的百姓被延国的铁蹄践踏吗?
黑暗中,云清缓声道:“王爷可是已经传信给崔鸿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贺池动作一顿,无声叹了口气:“是,我本打算白日里再和你商议。”
延军打到愈州要一个月,而他们的军队若是立即出发,从白马山到岳州,再从岳州出发走海路一路北上,登陆后疾行到愈州,一个月内也能赶到。
只要能让愈州的守军和他们配合,前后夹击,打延军一个措手不及,消灭延国的主力部队,甚至杀死骨索,那这个局便算是解了。
只是他们只有四万人,延国的主力部队却有足足二十五万人,就算再加上愈州的两万守军,他们和延军的兵力差距也仍有三倍之多。
他们要想赢,必须出其不意。
这注定是一场血战。
这是一个绝对铤而走险的计划,却是他们唯一能够搏一搏的机会。
云清靠在贺池肩膀上,缓缓开口道:“粮草衣被已经准备好了,你明日点齐便能直接送往岳州,愈州守将是贺澜的人,只要说服贺澜,这个计划便行得通,我明日便出发前往京城。”
贺池能想出这个计划,云清自然也能想到。
他比任何人都确定,贺池必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条路。
正如他在原书中的选择一样。
这才是他一直做噩梦的原因。
可他却不能拦他。
贺池闻言一惊,他握着云清的肩膀让两人拉开距离,看着云清平静的眼神,只觉得心头梗得厉害。
他喉结滚了滚,最后却只道:“和贺澜谈判的事可以让阿樾去做……”
云清打断他:“王爷,贺澜的戒心有多重你也知道,只有阿樾是说服不了他的。”
他笑了笑:“宁州的百姓奉我若神明,我自然也该保护他们。”
贺池沉默半晌,才道:“多带些人,务必小心。”
他们都不想所爱之人涉险,最终却都没有选择阻止。
两人默契地相拥,他们经历过很多次离别,却没有一次像这样,前路未卜,凶险异常。
可那是他们必须要走的路。
贺池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云清的脸上、颈侧,饱含珍爱和不舍:“清清,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云清抱着他的肩背,感受着久违的温度:“嗯,我等着和你在京城相聚的那一日。”
屋檐下的风铃响了一宿,像要把这一晚印在两人心底。
……
景序二十八年四月初八。
贺池率军出征,往岳州而去,同日,云清乔装改扮,骑了快马,一路赶往京城。
——
京城。
书房中,郑鸿熙怒目切齿地看向坐在桌后闲闲饮茶的温润男子:“你竟敢给我假图!”
贺澜放下茶盏,对着郑鸿熙弯了弯嘴角,眼神却像是淬了毒,他似是没有睡好,眼下带着一片明显的青黑,显得眼神更为可怖:“本王给的,自然是真的,你想赖帐不成?”
郑鸿熙见状也有些迟疑,那样的情况下,他也倾向于相信贺澜不会给假图,可既然如此,那骨索拿到的为何是假图?
除非……真的边防图被人掉包了。
郑鸿熙悚然一惊,到底是谁?谁在盯着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又为什么引而不发,只是暗中调换了地图?
贺澜冷冷道:“解药给我。”
郑鸿熙稳了稳心神,不论如何,骨索还是带人打进来了,他筹谋了这么多年,就快要成功了,就算这里面还有另一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换了副表情,抚着胡子道:“别急,你替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便给你最后的解药。”
......
池县港口,崔鸿站在贺池身边,一起看向往船上运送粮草武器的将士们。
崔鸿叹道:“我之前还以为你会从这条路攻进京城,是我狭隘了。”
贺池道:“你想好了吗?真要和本王去?”
崔鸿应道:“海寇最近收敛了许多,副将便能应付,再说,若是大瑜都没了,我还守着这海岸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