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曜对着小蛊王修起来的房屋雏形犯了难,这外面的框架的确是有了,而里面还需添置各种家具。
家具这等需要精巧做工的东西,可不是那些蛊虫能干的。
至少, 他需要画出图纸, 让蛊虫们照着做。
他木楞地看着眼前洁白的纸, 感觉手中的笔比剑还要重, 不知如何落下。
“有人闯山!”一个今日值守的魔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卫天曜如蒙大赦,立刻扔下笔,提剑下山去。
刚走到山口, 看见来人后, 他立刻敛起一身的杀意,恭敬拱手道:“宸光真君。”
来人一袭月白色衣, 正是越明初。
他颔首回礼, “天曜, 能让我上山吗?”
卫天曜眼珠子转了转, 恍然大悟,登时明白了师父情绪低落的原因。
他犹豫了一下,嗫喏道:“可以是可以,但我肯定会被师父骂……”
不待越明初回复, 他就眼巴巴道:“宸光真君嗯就, 你到时候可要制止她。”
“好。”越明初嘴角一弯。
***
落照峰后山的一处热潭里, 秋玉疏浸泡在其间,身上萦绕着白色的雾气。
周子修在离她一臂的距离处。
要双修勘机禁术,神识交/合是第一步。
而由于是秋玉疏借用周子修的枪力,周子修需要单方面对秋玉疏完全放开自己的识海。
“你想好了?这可没有回头路。”秋玉疏扬了扬眉。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周子修点点头,眼睛笑成弯月,识海的印记缓缓浮现在眉心中间。
秋玉疏一抬眸,眼神掠过周子修的肩膀,向后面那片漆黑的树林看去。
方才,她似乎听到一丝隐隐约约的动静。
月亮有一半都被乌云遮挡住了,洒下朦胧的光。
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林间飞过。
大抵是这家伙发出的动静。
秋玉疏顿了一下,视线又逡巡片刻,然后才缓缓收回,看向周子修的眉心。
她又问了一遍:“你当真是想好了么?我若是挡不住弑魔大阵,你也活不了。”
周子修认真端详了一下秋玉疏的面色,突然笑起来,牙齿在黑夜中显得更白了。
他拖长语调,慢悠悠道:“秋道友,眼下在犹豫的,不是我,分明是你。”
秋玉疏被说中了心事,那一直被掩埋在心底的不悦登时爆发。
她一把揪住周子修的衣领,恼怒道:“谁说我犹豫了?”
原本静止的寒潭水围绕着两人快速流动起来,秋玉疏凝视着周子修眉心的识海入口,就要强势冲进去,在其中留下自己的印记。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部分余光还是难以避免地落在林间分开的那条小道上。
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上一世,那个白发枪修戴着玄色面具,身背长/枪,一身月白衣袍,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走上山来。
如果这一世你不出现了,希望你一切都好。
秋玉疏眨了眨眼,在心里想。
而就在她眨了一下眼之后,在她的余光中,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身影。
身形、步态、衣着,一模一样。
只是,没有白发,也没有面具。
刹那间,秋玉疏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松开周子修的衣领,用力地一眨眼。
来人的身影更加清晰了。
是越明初。
此时,夜空中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游走了。月光大盛,如水一般穿过夜色,洒向昆仑山,流淌在落照峰上,照亮了林间那一条黄叶满径的小道。
越明初背着秋玉疏送他的那把长/枪,月白衣袍一尘不染,踩着月光,穿过茂密的树枝,向潭水走来。
他那一如既往的清隽面容中,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
视线中和脑海中的两个身影分毫不差地交叠在一起。
秋玉疏发懵了。
她曾经想过的那个猜测又难以抑制地涌现出来:他们,难道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越明初看向周子修,面无表情,衣袍无风而动,背上长/枪微微颤动,发出一声铮鸣,好似要破空而去。
周子修是聪明人,从秋玉疏的反应中大概猜出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不等越明初动手,他就立刻收了眉心识海印记,跳出寒潭水,冲越明初拱手道:“宸光真君前来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
然后就笑嘻嘻地溜之大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秋玉疏瞪着他的背影,只是“喂”了一声,周子修就不见人影了。
她转头看向越明初:“你干什么啊?把人都给我吓走了。”她本来是想怒气冲冲地说出这番话,但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
越明初在潭水边站定,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的目光穿过寒潭中的雾气,看不分明眸色。
他开口发问:“你是打算跟他练禁术么?”
只要修炼禁术,魔息就会增强。他怕她无法控制魔息,会很难受。
他不知道,她如今已经能控制魔息了。
秋玉疏听了,目光一沉,冷冷道:“你若是来劝我的,就趁早滚。”
越明初没动,稳稳站在岸边,心平气和地望着潭水中的秋玉疏。
不断上冒的热气将她的脸蛋熏得微微泛红,让本就娇艳的面容更加动人。
秋玉疏见越明初没答话,心里一股无名火蹭噌上窜。
还没等她第二次开口赶人,就见越明初突然踩入潭水之中,带起哗啦啦的水声一片。
这潭水本就不大,还没等秋玉疏回过神来,越明初就几步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
秋玉疏心跳莫名加快,抬起下巴,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干什么?”
“你当真要练这个禁术的话……”越明初慢慢开口。
听到前半截,秋玉疏的火气更大了,拧起眉头,怒道:“我就练!你管我!”
“……能不能选我?”越明初说完了剩下的话。
两人同时说完,空气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见热水汩汩往上冒的声音,和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秋玉疏抬眸,盯着越明初的嘴唇,脑海里难以控制地回想起在昆仑山感受过的那柔软炽热的触感。
她晃了晃神,不确定自己方才有没有听错,于是问:“什么?”
越明初垂眸,认真凝视她,温柔的声音穿过雾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缱绻意味,送至她耳边。
“我说,你要修这个禁术的话,能不能选我?”
秋玉疏怔怔地望着他。
之前心中那股无名火早就偃旗息鼓,变成一股酸胀感,堵在心间,化不开。
越明初,难道真的就是上一世那个白发枪修?
可是……
越明初见她不说话,直接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微微弯腰,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两人几乎鼻尖相抵,秋玉疏能嗅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跟自己一样快。
她微微瞪大眼,撇了撇嘴,道:“不可以。”
“为什么?”越明初没有放手,耐心发问,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柔软的脸。
秋玉疏抬了抬眉,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越明初静静地看着她,指出她心中所想:“你不想连累我,是吗?”
秋玉疏冷哼一声:“才不是。”
越明初对她这口是心非的脾气了如指掌,根本不管她一遍又一遍地否认和抗拒,只是温柔道:“选我吧,好吗?”
“我能帮到你的。”
“就选我吧。”
秋玉疏的眼珠转了转,抱怨道:“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越明初不理会她的打岔,只是直直地凝视她:“是同意了吗?”
“你真的好烦啊。”秋玉疏差点气笑了,伸手轻轻推了一下越明初的胸膛。
“那就是同意了。”越明初用左手攥住秋玉疏的那只手,右手则绕到她脑后,捧着她的后脑勺。
秋玉疏眨了眨眼,朱唇轻启。
这一次,越明初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第一次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强制,将她的头往前带,然后压在她的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上去。
秋玉疏下意识地推了一把,越明初的左手干脆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箍得更紧了。
她的后腰感受到来自于男人手掌心的温度,比这潭中的温泉水要灼热得多。一丝战栗从腰间蔓延开来,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