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塬委屈:“师父……”
容与:“是我惭愧,这段日子一直缺欠习练,自明日起,我便计划前往悬月崖头,闭关深修,争取早日参悟心功。”
闻言,向塬怔住,再不是方才的玩笑口吻,他惊讶启齿:“悬月崖头?师兄,那是青淮山最高阶的武练地,难道你已练成传说中的皓月剑招了?”
青淮山的规矩,唯有习练最后的皓月心功,才有资格到悬月崖头修习。
容宿同样惊喜:“与儿,当真的?”
容与不掩瞒,实话讲:“目前还仅仅是参悟了开头,心法复杂,估计一时难以准确析解。”
容宿喟叹一口气,欣慰抬手,拍上他肩胛,说道:“将青淮山早日交给你,是为师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明日你放心上山闭关,宗门事务有你师弟在。”
“是,师父。”
时候不早,宿师父提醒他们用过膳食后早些休息,并说明日清早要带他们见见客人。
客人是谁倒是没说,周妩见容与哥哥都没追问,她自也不好多打听什么。
吃过饭,两人回了他们自己的后山小院 ,周妩挂念一路的心事,闭了房门后才终于问出口:“容与哥哥,方才你与宿师父说的悬月崖头,听起来好像是宗门禁地,一般弟子都不允许进入,那你明日去那里闭关的话,是不是不能带外人一起?”
容与把房门门栓落下,转身过来抚上她的腰,沉声问:“谁是外人?”
连正式的宗门弟子都被设限,那她这样新嫁入的,当然不算可随意涉步的自己人。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声音闷闷的,“自然是我了,我想陪你一起去,可那悬月崖头既有进入限制,想必你练的一定是密不可外传的隐秘剑术,既如此,我们恐怕不得不分离一段时日了。”
“不会分开,你更不是外人。”
容与说着抱起她,带她去后院的温池里泡洗,周妩惊讶这里何时竟凿出了泉口,明明他们启程随州前还没有的。
“这里,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周妩观察着。
“先前在随州鹿苑泡泉时,见你格外喜欢,于是上次给慕甄传信时,我便提了一句,没想到这小子做事的确麻利,这才过去不久,温池汤泉已经在后院筑成。”
周妩被扶着浸入汤池里,小腿瞬间被裹上烫热,她适应了会儿,靠在容与怀里笑着恭维了一句,“门主大人说话,自是一呼百应的。”
容与点了她鼻尖一下,无奈摇摇头。
两人泡在泉池里根本就没办法平静讲话,周妩本担忧想问,如果她坚持跟去的话会不会不合宗门规矩,可容与就是不好好回答,一会儿缠着她亲个不停,一会又搂实她的腰,抱着她汗津津地一起泡泉。
泡到最后,周妩实在难受不行,推着他不肯再起落,可他使坏地依旧摁着她的腰不放,迫她再一次尽吞。
被开拓新地带,周妩筋疲力尽,出声无力,再没心思去问什么规不规矩,总之宗门之内,最没规矩又言而不信的人,就是哄着她吃过一次却又意犹未尽迫她再张嘴的坏门主。
累到思绪混沌不清,周妩听他像是道了句:“为何总担心有的没的,你是我的妻,堂堂宗主夫人,家眷随同,名正言顺,更何况……”
周妩迷迷糊糊望着他,一副好似无法思考的可怜模样。
容与看了忍不住心痒,于是垂首再次吻上她唇角,亲了好一会才继续补充说:“更何况,若我们分离久,我过于思你念你,无法痛快释泄,长久下来定然胸腹郁结闷堵,如此气血不畅,又何谈功力迅增?”
这句周妩听明白了,当即气得瞪住他,他自己脑子里尽是些不正经的风月事,竟还与练功联系在一起,容宿师父若是听了这话,估计能气得脸都绿了。
也不对,这种事怎么能叫宿师父知道,到时候最没脸面的是她才对,可是,她明明是无辜的……
“躲什么,再亲一会。”
周妩摇头,“泉水都凉了呀。”
“你冷的话贴着我,我身上热。”
“不要,你起来。”
最后,是她央央地求着说了一通好话,才叫他终于肯出来不再撑她,池水四溅,满室不堪入目。
……
翌日清早,周妩和容与洗漱过后,一起去前堂和宿师父汇合,而后便准备去见那位神秘客人。
对方是一位年逾五十的长者,看上去一副和善模样,原本的眉眼应该不错,但不知这位老伯经历过什么,面容之上多布沟壑,还有疤痕,尽显沧桑。
因前世经历,周妩深深知晓面容被毁的痛苦,于是不自禁地对这位素未谋过面的老伯颇感同情。
宿师父这时开口介绍说:“这是我旧交,姓荆,也是襄域人,以前在江湖踪迹神秘,从来都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如今他年纪大了,疲于四处流浪,便来青淮山暂居一段时日,正好你们回来,赶巧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宿师父从来不是口齿啰嗦的性子,平日里同小辈讲话也是言简意赅,可眼下他介绍这位荆伯时,话语却无重点,似乎想多说什么,可又几分顾虑。
周妩当是自己多想,收回思绪后立刻懂事地朝前辈打了招呼,“荆伯好。”
容宿一笑:“这就是跟你说起过的周丫头。”
“果然如你所言,是个活泼的。”荆途同样对她笑笑,眼神里隐隐有满意和欣慰之意。
周妩感觉奇怪,但又说不明白。
容与这时上前来,躬身作揖,他很少这样敬重行礼,除去宿师父和父亲,周妩几乎再没有见过第三人有这种待遇。
“见过荆伯。”
“快起来,与儿名声在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位仪表堂堂,轩然霞举的清俊公子,年纪轻轻便已有一门宗主之尊威,我真是替你……替你师父感觉欣慰。”荆途克忍情绪道。
容与起身,眸光微动,但最后只是轻轻应声,再无多余反应。
午时,四人一同用饭膳,餐桌气氛还算和睦,期间,周妩被宿师父叫出去一同端汤,再进来时,她发觉容与哥哥神色有异,而荆伯更是面容怀感伤。
她再次入座,氛围同样微妙,周妩敏锐猜想,方才自己可能是被宿师父故意支走的。
这位荆伯伯,来历成迷,却明显与容与哥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他就是有关容与哥哥身世的旧人。
……
晚间,两人回了青山后院,稍作休歇后,便一同开始收拾明日去悬月崖闭关练武所需的用品衣物。
周妩偷瞄容与,几次欲言又止,再一次偷看时,不想被他抓个正着。
“有话想问?”容与开口平常,手下动作不停。
周妩轻咳一声,心虚作掩,“是你奇奇怪怪的,我关心你。”
“哪里奇怪?”
“你话少了。”
容与扬唇笑了下,将包裹系好扣结,放置于闲处,回身后同她讲,“今日师父介绍我们认识的那位前辈,其实相识于我的生父生母,见过他,我证实了些心中原有的猜想,一时难免迷茫,但现在已经收拾好心情,无事了。”
周妩握上他的手,关心询问:“那他们……是谁?”
容与沉默半响,最后只回了四个字,“前尘俱往。”
如果此事适合阿妩知晓,那当初在周府时,岳父大人便会含蓄告知,他没有这样做,是因担心阿妩知明后会提心吊胆不安生,既如此,容与又怎会舍得见她为自己忧心。
周妩没有再问,她不会因容与哥哥刻意隐瞒秘密而感不悦,她只是担心他,是否每一次旧事重提,都会再一次伤害到他。
“好,前尘俱往,我们在今朝,惜今朝。”她认真道。
容与怔然片刻,突然回身,用力搂住周妩。
一整晚,他努力消化着荆伯告知他的城破托孤,逃亡经历,前朝皇脉……这些,每一字都异常沉重,简言根本无法述。
在反刍过程中,他思想陷进去,身体更几乎没有一刻不僵绷。
直到此刻,和阿妩怀抱贴拥,才叫他缓过劲,难得感受到一丝轻松。
“容与哥哥,不管如何,我都在的。”她依旧在尝试安慰他的情绪。
凝着眼前人的美眸盈盈,见里面满是关询意味,容与心头渐坚定,不再感觉迷茫。
摒除杂念,他心头所愿唯一——
惜得眼前人。
不负今昔,不负她。
……
在悬月崖头居住半月,容与步步参悟清霜心功,身体也慢慢发生变化。
相较常人体温,他的温度愈显寒凉,每次周妩和他亲密不分,夜晚相搂而眠时,她在后半夜都会感受更甚,直至不适被冻醒。
因为这个原因,容与哥哥在床榻上特意多加了一床被子,心有顾忌,他也不再敢再如先前那般索取无度地对待她。
每每尽力克忍,压下冲动,在清晨于她额头落下一吻后,便会起身去崖头继续练剑。
他日日勤勉起得早,几乎不到卯时便出发,周妩近来嗜睡,娇气受不住这个辛苦,于是在努力尝试一次后,再不自不量力。
有一日,周妩做了梦,醒来的时辰早,她看着身边位置空空,被衾连余温也无,心头不禁泛涌酸涩。
她昨日收到家书,得知兄长已经得到正式的官职调令,心头悬石算落,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好消息,嫂嫂如今怀了身孕,父亲盼望的宝贝孙子终于可愿望成真。
这些事,她原本想昨日就同容与哥哥分享的,可见他归来时面容很显疲惫,她心疼地没去扰他睡意,今早一醒,又不见他,周妩心头微微涌动情绪,想了想,她决定起身穿衣,再去一次崖头。
她提着暖汤冒夜过去,心念幸好此地月色明照,暮色夜路恍惚如昼,不然一定生畏。
行到最高处,临近崖头,她远远的看一影用剑行云流水,黑衣腾空于暗夜,仿佛墨池被风吹搅。
周妩不敢贸然打扰,于是坐在他临居木屋的檐外竹椅上,撑着下巴耐心等他结束。
不知等了多久,她眼皮忍不住发沉,竟不知不觉间昏昏睡了过去,最后手腕没撑住,她身形晃了下,这才转醒。
入目,她先惊讶了下。
先前从未见过这里的日出,故而她的震撼迟于今日才表现出来。
遥遥东方,一轮红日将生,壮丽辉煌的橘红色将天际晕染,连带周围的云彩都仿佛被点燃烧起来。
绚丽,盛大,生命力,原来悬月崖头最适合的是观旭日东出。
她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与此同时,容与哥哥完成一段试炼,身形停下,运力平复,剑锋入鞘。
“来这里看。”他在崖头之颠冲她招了手。
周妩还以为他没发现自己,闻声怔了下,而后面带笑意朝前凑了过去。
“容与哥哥,我给你带了热汤,要不要过去喝一下,暖暖身。”
容与拉上她的手,本是下意识想给她渡温,但想起自己此刻的状况已不再适合为她做这种事,于是只好作罢准备收手。
周妩却抓住了他,口吻像是撒娇,“不要松,要牵着。”
容与顿了下,提醒,“我手凉。”
“可是我热呀,我给你暖。”周妩笑着说。
容与只觉被她当下的笑容晃了下,他唇角不自觉地也起弧度,把佩剑收放腰间,他拉过她的手,叫她环腰抱紧自己。
下颌贴着她额头,他轻声问:“腊月天,早起不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