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这副模样,再想要报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我还是不死心,即便是已经死了,我也想要亲眼看着,看着恒王之流最后到底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苍天若是有眼,就该让他们受到报应!
我心中愤恨不已,再次抬起头时,便看见那杀手已经扛起了我的身体,轻巧的翻墙离开。
我没有多想,立刻飘着跟了上去。
我看到他用剑将我的脸划得面目全非,又拿走了我身上所有的值钱物品,再将我同一具已经死透了的男人一同扔在了官道边的草丛之中。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们的用意。
果不其然,第二日的时候,雍都城上下传扬着的,都是与我有关的流言:
世人皆道,恒王妃容芜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在齐州时被恒王发现奸情直接刺伤恒王,而后同奸夫一同出逃。
恒王四处派人寻找,到处张贴恒王妃画像,寻找她的下落。
却不料恒王妃与奸夫在一村庄借宿被人识破身份之后竟狠下心肠杀了那收留他们的农妇。
不过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对奸夫淫妇竟然在杀人离开之后的路上被一伙匪贼抢了银钱,害了性命。
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我便从恒王妃一下子变成了人人都可唾骂的淫娃荡妇。
那些人甚至不会去想,我一个贵为王妃的人怎么可能会放弃已经得到的荣华富贵,又怎么会和这样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
他们只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每个人都往我的身上泼一瓢脏水。
事情的真相如何?我究竟又是不是无辜的?
他们并不会在意。
只要事情不牵扯到自己身上,就不会有人真的在意真相究竟是什么。
毕竟我的清白,我的生死,都不过是这群百姓们酒足饭饱后的谈资罢了。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谁会在意呢?
至于那个以为出卖了我便能得到一大笔银子的大婶,最后不还是同样和我一样死在了那个杀手的手上?
她见过我,又帮恒王要了我的性命,自然也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伤风败俗的事情。
她知道真相,恒王怎么可能放心她继续活着?
不过谁又能比得上我更可悲可笑呢?
被自己的丈夫和亲人联手杀害,死后还要被他们冠上一顶不守妇道的帽子,成为万人唾骂的对象。
回首我这短暂的一生,当真就是一个绝顶至极的笑话啊!
我在原地待了许久,既没有看见那个大婶的魂魄,也没有看见戏折子里会引人投胎的鬼差。
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来带我走的人,所以我只能在雍都城内及城外来回飘荡。
最后,我还是去了丞相府。
我其实并不对我那对父母抱有什么希望,我只是想看看,看看他们如今究竟是什么令人厌恶可怖的嘴脸。
也是托了恒王派人散播那种谣言的福,面对着我的死,我的这对好父母甚至都不需要装模作样的为我掉几滴眼泪。
我就静静的看着我那名义上的父亲,通知了族老,直接将我的名字自容家家谱上划掉。
向外面放出狠话:
“我没有这么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女儿!
自今日起,容芜已被容氏一族自族谱上除名,她与我容氏一族再无干系。”
好一个再无干系啊!
血脉亲情,一旦与利益沾上了关系,果然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明明啊!
他们是比谁都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我在丞相府待了好几天,不仅将这对夫妇的嘴脸看了个清清楚楚,更是知道了当年我前往荆州之时受到刺杀的真相。
陈国公不肯告诉我真相,我只能私底下偷偷调查。
虽然我一直怀疑那件事情与这对夫妇脱不了干系,但之前到底还顾念着他们是我的亲人,加之嫁人之后我原先的势力都被恒王想方设法的给一一瓦解,亲近之人也被他嫁了出去。
在我发现这丑陋不堪的真相之前。
我也是真心把他们当成家人,把恒王当成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
从未对他们有过半分的怀疑或是不信任。
以至于做了恒王妃的我,手里反而没有了可用之人。
而当年那场旧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可我没有想到,那场旧事的真相如今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些要我命的刺客,竟是我的亲生母亲派人所为。
而我的这些所谓的亲人里面,只有我的弟弟容蓬,是真心为我的死而难过。
我看到他要出府去为在城外曝尸荒野的我收尸,却连丞相府的大门都没能踏出一步,就被容修远的人给抓了回来。
还挨了好一顿家法,被关在了房中。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模样若是同活着的人接触的久了,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影响。
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阿蓬。
我飘进了阿蓬的房间,看见他趴在床上,有些担心的更加靠近了一些,只是才靠近,我便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啜泣声。
我不禁愣了一下:阿蓬哭了?
我看到他满是泪痕的抬起头,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他去年生辰之时,我亲手送给他的荷包。
“阿姐,你等我,他们这群人这么对你,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替你报仇的。”
“不,不要。我不要你给我报仇,阿蓬,姐姐只要你好好活着,你好好活着就可以了啊!”
我鼻子有些酸酸的,心里也堵的难受,下意识的拿袖子去擦眼睛,这才发现:
我已经不是人了,就算心里再难受,我也不会像人一样流出温热的眼泪了。
就如同我现在蹲在地上,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不要他为我报仇,他也不会听见了。
纵然容修远不允许他为我收尸,可他还是在自己的房里偷偷设了我的牌位日日祭奠。
我守了阿蓬很多天,直到他的伤慢慢好转,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我才从丞相府离开。
我回到了城外我被曝尸荒野的地方,这么多天过去了,即便是这里已经传出了臭味,可依旧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我收尸。
直到后来,璟王夫妇的马车经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