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形毁神之后,理应化成气体随风消散。
无悲无伤,甚至没有任何意识。
为什么自己身体却有种抽痛感?
这是盛一南第一反应。
她动了动手指头,竟然还有触感!
眼皮似乎有千万斤重,时间宛若是蜗牛爬行般,费了好大的劲,她才睁开双眼。
差点没被一片耀眼的红刺瞎双眼!
她躺在一片花海里,红色的彼岸花宛若灼眼,无边无际。
这里是……地狱里的彼岸途?
她死了还有魂魄存在?
因为身子虚弱,她根本动不了,左胸膛里仍有撕裂的痛感。
地府差役找到她,将她架着去了审判殿。
审判主殿躺着一位美女子。
女子穿着黑色的华服,上面纹着高贵的祥图,露出平滑白皙的双肩和修长的大腿。
又妖又白,像是死鬼。
对,地府的都是死鬼!
盛一南去天族前做了些打听,这一任地狱阎王,是一名女笑面虎,表面看似妩媚无害,实则是个狠神。
地府掌管者,也是位列仙班的。
阎王坐在高位上,正把玩着自己的美甲,浑身透着一股散漫。
差役双手作揖请安,“阎王,有个没有魂魄的鬼闯入彼岸花途里,被地奴抓了个正着。”
看来,哪个地方都有狗腿邀功的。
殿台上的人冷嗤一声,“胡说八道,彼岸花途有结界,一般死鬼进不了。”
差役吓得左腿一软的,单膝跪地,“是真的。”
阎王骂了句“tmd烦死了”,拍了拍手,“让我瞅瞅。”
她转身,虚空点了一下盛一南的脑门,没看出什么东西,心底微微诧异,又转移阵地到盛一南的左胸膛处。
奇怪,没有魂魄的鬼,一般在来地狱的路上就能被风吹散,根本无法坚持到她面前。
“你是谁?”
盛一南张了张嘴,她是什么身份?
她不是幻族真正的小公主,天族么,她宁死也不愿意承认有关系。
只能沉默。
“不愿意说?”阎王掐着嗓音,声音很尖却很好听,笑如春风,“我看看。”
她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空中什么都没有,她却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嘀咕,“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早就撕了你。”
盛一南偶尔听到细微的翻书声,估计是只有地府内部工作人员才看得见那些书。
阎王当然没找到什么,将书“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幸好没将对方撕了。
绕过书桌走到盛一南面前,她抬手去抓盛一南的左胸膛。
“啊!”
措不及防,她整个人被一抹黑色的光晕震退,嘴角沁出一丝血。
差役一脸惊恐,慌乱地上去扶,阎王一把推开它,像个扫描仪似的上下打量盛一南。
神情从震惊到恼怒。
“胡闹!简直是胡闹!”阎王站起来,“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
想到什么,她微微侧头,“你就是幻族的小公主盛一南?”
盛一南颔首,“你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但你身体的里本命护体,是我朋友的。”
应该能算朋友。
竟然是朋友,那自然得盛情款待。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底下的人去准备。”
“你们地府的人还吃东西?”
“我们不吃也没事,只不过凡间都吃东西,那些人死后成为鬼混,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饿,只是习惯了生前的生活方式,在这里一日三餐就食,久而久之就流传开来了。”
盛一南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挺与时俱进的,我吃桃子就行。”
阎王自然是大方接受了这赞美,令面前的差役去准备吃的。
“我朋友也敢随便押,今年剩下月份的绩效奖没了。”
“阎王,我错了,我错了……”
差役那叫一个后悔,偷鸡不成蚀把米。
平日见了桃子,天大的事在盛一南这里都不是事,可现在面对满屋子的桃子,她恹恹不乐。
“怎么,不喜欢这个品种的桃子?”
盛一南摇头,她跟这个阎王不熟悉,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天真无邪听信他人的言论。
只是留了个心眼。
要是别的事情她还能沉得住,心里有牵挂可沉不住气。
阎王一改往日的慵懒和不耐烦,整日与盛一南在一起玩乐,也就是单方面的玩乐,像是狗皮膏药似的。
要不是知道知道阎王心有所属,盛一南都担心她是百合。
某日正午,阎王又带着好几筐桃子来拜访。
盛一南手里拿着一个削了皮的桃子,咬了一口,味如爵蜡,一想到自己连魂魄都没有就焦躁,“我是死透了吗?我能不能见一下何玄白?”
她只当是最后一面,说得极为严肃。
阎王笑了笑,“可以见啊,想见多少次都可以。”
“真的?”盛一南激动,倏然站了起来,“你不会骗我吧?”
“我要是敢骗你,魔族少君不得翻了我地府?放心吧,我刚才已经给他传话,很快他就过来。”
“他很快就过来?”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
“就几个小时吧。”
“错,是大半年。”
盛一南愕然,看来当时的戮仙阵伤得不轻。
刚吃完三个桃子,外面的差役小跑着进来禀告,“阎王,有人闯进来了。”
不等他说完,何玄白已经迈步进来了。
男人还是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宽肩窄腰,身形挺拔,俊逸的眉宇之间凝着淡淡的疏离,骨子里流淌着一股矜贵。
四目相对,男人周遭的疏离宛若破冰的湖面,瞬间温柔起来。
盛一南嘴里还含着桃肉,一侧脸颊鼓鼓的,来不及吞咽,她起身往他身边快速奔去。
何玄白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揽入怀里。
沉稳的表情,力道却透露出了激动。
盛一南有几秒的窒息感,心底又是窃喜有些酸楚,“玄白……”
从未想过,跟他跟她见面。
根据阎王刚才的话,“我好像没死。”
何玄白真的想将她带回家揍一顿,半年前说跟他月下品桃花酒,没想到她会往酒里下药,自己偷偷一个人来天族。
要不是他早些年将本命护体给了她,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就算没有了心脏,你也可以继续活着,”何玄白垂下眸,眼里都是她,“我是魔族继承人,本命护体是由天地鬼气炼成,只要天地间有生有死,便能不死不灭。”
本命护体只有一个,从考古知道她在咸蛋村后,他就有给她本命护体的心思。
后来知道她身上的千生结有风险,趁着天道惩罚之后,他便将本命护体取出来,悄悄放在她身上。
没想到真的会保住她的魂魄与形体。
“阎王说我没魂魄。”
何玄白睨了斜对面的阎王一眼。
“我可没说你没魂魄,”阎王耸了耸肩,她只是没回答而已。
“那为什么差役说我没有?”
阎王眉开眼笑,“他道行浅,自然摸不出来,千年没见,少君还是风华绝代啊。”
何玄白不跟她贫嘴,“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我妻子。”
“举手之劳。”
何玄白告辞要离开,阎王留他俩吃饭,两人委婉拒绝,一同离开。
差役挠了挠脑袋,“阎王,做好事真的不像您的风格。”
阎王抛玩着一颗桃子,笑得奸诈,“懂什么?我收留了盛一南,以后何玄白就欠我一个人情。”
在这三千界,权利至高无上,可在权利至上的,便是何玄白的人情。
魔族少君的人情不好要,能得到这人情的,多半也是因为站在他身侧的。
出了地府,何玄白念了个诀,一朵云将两人托起来,扶摇直上九天。
“我们去哪里?”
“回家。”
“我们的家在咸蛋村,为什么往天上跑?”她挽着何玄白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胳膊上,“我半年没回去,你怎么跟子孙他们说的?”
“回听音殿那个家,子孙们都在那里。”
“他们怎么来了?”盛一南抬起头,脑子里灵光一现,“他们都觉醒了?这么统一的吗?”
云朵漂移的速度快,将盛一南的头发吹得凌乱,何玄白抬手划了一下,一道隐形的屏障挡住吹到她脸上的风。
“没,是我让他们觉醒的。”
当时在凡间,听说她去了天族报仇,当时吓得六神无主,怕她火拼不过,索性将子孙们被封锁的神魂全部打开。
他带着子孙风风火火而来……
他曾说过,没了幻族,他会再给她一个家。
家就是给她撑腰的。
那四位帝君真是闭门修行闭了脑子,敢对他的人用戮仙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