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对于要与楚家父母吃饭的事, 祁宁显得比亲女儿还紧张，因为睡得不踏实竟破天荒的早起了。
  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楚云婧, 知道她昨晚开了一路车累了就没叫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小心翼翼从床上下来，又推门出去。
  “你起这么早？”祁妈妈刚把早餐端出来，转眼就看到女儿从房间出来，能不惊讶么，这是转性了？
  祁宁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不都怪你。”她嗔道：“说话说一半, 害我睡觉都不踏实。”
  “我说什么了？”祁妈妈一脸郁闷。
  “不是说今天要和楚阿姨他们一起吃饭么。”祁宁顿了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万一我们被赶出来怎么办？”
  “瞧你这点出息！你还是我女儿么。”祁妈妈嫌弃道。
  “……”祁宁还想再说话，就被祁妈妈打发去洗漱, 想着蓬头垢面说话很没形象，她就去了。
  很快洗漱出来, 祁妈妈已经把早餐摆好，一个人喝起了粥。
  “我爸呢？”祁宁拉开椅子坐下。
  “去你姨家送月饼了, 下午才回来。”祁妈妈喝了一口粥, “粥自己盛。我看云婧还没起，就别吵她了。”
  “哦。”祁宁应了声，乖乖盛了一碗粥，有点烫，她嘬了一小口。
  看了看她妈十分淡定的神色, 喊了声：“妈妈~！”
  这声音里七分软, 三分萌, 引得她妈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祁宁朝她挤眉弄眼道：“你跟我说说呗，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什么什么计划？”
  “就是你也知道云婧她爸妈嘛，之前跟家里闹得很僵，到现在还没和好呢。”祁宁叹一口气，“你攒这一局是不是想做个助攻啊？”
  谁知她妈凉凉地笑了两声：“呵呵。”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只是看不惯我女儿受委屈。”
  ……话是好话，但祁宁听着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
  在他妈那儿没有打探到半点消息，祁宁只好接受现实，到时候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母女俩正吃着早餐，卧室门就被人打开了，楚云婧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走出来。
  她刚才醒来见身边空无一人，想到还在祁家拜访，也顾不得没睡够就起来了。
  毕竟，第一次上门就赖床多不好。
  “阿姨早上好。”一出来就对上祁家母女俩的目光，楚云婧立马喊了声。
  “醒来了啊。”祁妈妈说，“昨晚开车回来也累了，不再睡会儿？”
  “已经睡够了。”
  “那去刷牙洗脸吃早餐吧。”
  楚云婧去洗漱了，祁妈妈看了看桌上的青菜瘦肉粥配小咸菜，看向女儿：“要不要我去煎个蛋？”
  不要说楚云婧紧张，祁妈妈多多少少也是有那么点儿在意的。毕竟这已经不是当初的邻家小孩儿了，是要与自己女儿渡过后半生的人，因着是熟人，才看起来很淡定。
  “不用啦。”祁宁摆摆手，“云婧早上吃不了很多的。”
  祁妈妈只好作罢了，母女俩非常有默契的放慢进食速度。
  楚云婧很快洗漱出来，与她们一同吃早餐。
  饭桌上有些沉默，祁妈妈想了想，开了个话头：“云婧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新房子？”
  “设计图阿宁已经做好了。现在等装修好就能入住了，预计年底搬进去。”
  祁妈妈点点头，买房子的事情她早就从祁宁那里知晓了，也清楚首付是楚云婧付的。虽然表面上是说她付首付，祁宁负责房子装修设计，但怎么看怎么都是自己女儿占便宜。
  在崇海寸金寸土的市区买房价格并不低，首付也不是只要几十万的事，说到底不过是想变着花样保全女儿的自尊心罢了。
  因为这份体贴，祁妈妈对这未来的儿媳妇是越看越满意。
  下午的时候，祁爸爸送完礼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祁妈妈看了眼时间，都四点钟了。
  祁爸爸边换鞋边说：“路上塞车啊，今天街上全是人。”
  “是吗？”祁妈妈看了看正津津有味看电视的祁宁和楚云婧，明知故问道：“我们和老楚约了几点来着？”
  祁爸爸换完鞋走进来，理了理手上的表，“五点，还有一个小时呢。”
  “那正好。”祁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为了避免路上塞车，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过去还要半小时呢。”
  祁宁：“？？？”手里的西瓜不香了。
  自从今晚的饭局楚家父母要出席后，祁宁总有种要上刑场的感觉，她下意识看向楚云婧，担心她的情绪受到影响。
  谁知那人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好的阿姨，那我们去换件衣服。”
  祁妈妈：“打扮得漂亮点哈！”
  祁宁：“……”
  被楚云婧拉着回房间换衣服，见这人全程表情就没变过，完全看不出一丝紧张，她试探性说了句：“我们要去吃饭了？”
  楚云婧歪了歪头，不知道这人突然说这一句是什么意思，还是应道：“是啊。”
  “和你爸妈一起？”
  “嗯。”楚云婧伸手替她把一缕头发勾到耳后，“你很紧张吗？”
  “我不紧张。”祁宁说，“就怕你……”
  “没事的。”楚云婧朝她笑笑，“别担心。”
  现在除了相信她，祁宁别无他法。
  两人换好衣服，虽说要早点出门，可是在化妆上还是耗了些时间。
  等到了酒店，已经四点五十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祁妈妈订的是一间包厢，包厢很大，桌子也非常大，可以容纳十来个人。
  可他们一共只有六人。
  祁妈妈拉着丈夫在主位坐下，祁宁看了看，拉着楚云婧在侧边坐下，中间还空了好几个位置，形成两拨。
  落座没多久，包厢的门又一次被人打开，服务生领着楚家父母走进来。
  “您好，人到齐可以准备上菜了吗？”
  “上吧。”祁妈妈摆摆手打发走服务生。
  楚家父母走进来看到自家女儿也在场时皆是一愣，他们知道女儿今天会出席，但是不知道饭桌会这么大，即便饭桌这么大，两个小辈还挨在一起坐。
  突然隐隐有种预感。
  “你们愣着干嘛啊？”祁妈妈抬了抬下巴，“快坐吧，不然想站着吃吗。”
  “……”二老想了想，就近坐下，正好位置在楚云婧她们的对面。
  一坐下就对上女儿的目光。
  “哎呀，今天我请你们吃饭呢，就是过节应个景，都别拘谨啊。”祁妈妈发挥女主人控场的气势，招呼他们把红酒倒上。
  “阿妍，你……”楚妈妈愈发觉得不对劲，想要问个究竟就被祁妈妈止住了，“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啊，好好吃顿饭，咱们先聊点其他的。”
  “……”
  服务生把菜品逐一端上来，几个长辈边吃边说，小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闷头吃饭。
  祁妈妈作为主持人，一直在带领话题，这回又从谁家的八卦转到了自家小辈身上。
  “你们知道吧？云婧和阿宁都在崇海买房了。好家伙，崇海的房价可不低啊，云婧可太出息了。”
  “没有的事。”对于未来婆婆的夸奖，楚云婧也只是笑笑，“阿宁也花了不少心思。”
  “是吧！”祁妈妈看向楚家父母，脸上满是骄傲：“装修设计还是我家阿宁设计的呢！”
  祁妈妈说了两句，顺便提了一嘴首付的事，楚妈妈一下便打断了她，“你说什么？”
  女儿在崇海买房的事楚妈妈知道，和祁宁一起买的事她也知道，但这也仅限于下意识认为是两人共同出钱买房。她没想到很深的层面，以为这两人学着网上那些闺蜜鸡汤才会一起买房，想着以后生活有照应。
  但是，首付是自己女儿付的，这又是另一回事了。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楚云婧明显是吃亏的一方。
  况且买房这事，既不是夫妻关系，更应该讲究平等。一个人出大头，房产证还把两个人的名字写上了，万一以后出什么意外，掰扯起来岂不是说不清？
  楚云婧担心母亲当面提出质疑场面闹得很难看，就先发制人。
  “爸，妈。我有件事必须和你们说。”这是她今天与父母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从出柜以来面对面说的第一句话。
  “……”楚爸爸没说话，握住筷子的手下意识收紧。
  “我和阿宁……”楚云婧看向祁宁，“我们在一起了。她是我女朋友。”
  “……”祁宁从没觉得自己心跳得那么快过，扑通扑通的，伴随着强烈的心跳声，好像还有一只小鹿在乱撞。
  楚妈妈震惊得说不出话。
  倒是楚爸爸放下筷子，高声道：“说什么胡话！”
  这一下拍在桌上很用力，震得桌上的水杯荡起层层涟漪，楚云婧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似乎已经猜到父亲的反应。
  “我没有说胡话。”楚云婧一脸冷静道，“我已经成年了，做下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承担后果。”
  “感情也是。”她看向父亲，神色冷静道：“所以这次我只是告知你们，并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
  “从小到大，你们的话我听得够多了。不管你们接受与否，我只是不想失去自我。”
  楚爸爸指着她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你听听，你说这话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我们把你培养长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楚叔叔，你这是道德绑架！”祁宁适时站出来，对长辈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有底气过。
  “你生她养她是不错，就因为这个，你就想困云婧一辈子吗！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云婧的感受，从她出柜到现在，你们也不问问她为什么会喜欢女生，不是打她就是冷暴力，她真跟男人结婚你们就开心了？我倒想问问，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吗？！”
  “你！”楚爸爸一时被噎得语塞。
  在一旁吃瓜看戏的祁家父母适时站出来，祁妈妈语重心长道：“老楚啊，我知道你是个很难去接受新鲜事物的人。但是现在时代变了，同性恋并没有我们觉得的那么难以接受，而这个社会已经开始接纳这个群体了，我们不能总停在旧观念里。”
  楚爸爸觉得气不过，面色不善道：“你当然容易接受了！”
  祁妈妈一听就不乐意了，直接呛道：“那可不！我知道我女儿要什么，只要我家阿宁开心，同性恋就同性恋了，这有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介意的，百年之后我们都会化作一捧黄土，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那么多做什么！”祁妈妈说得更起劲了，“我跟你说啊，我早就觉得你们家云婧很不错了，要不然祁诚年纪太小我还真想做一门亲事。现在整挺好，两个小辈自己就恋爱了，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说什么，不勉强。”
  “以后逢年过节啊，云婧就回我们家过节，我有一个女儿了，不介意再多一个，等我和老祁老了又多一个人给我们养老！”
  “不可能！”楚爸爸想也不想就打断她，气呼呼道：“云婧是我的女儿，凭什么给你养老！”
  “那你不是不认她吗。”祁妈妈故作疑惑道：“你都不认你女儿了，那还不让别人认了？以后我们一家五口，得空就出去旅游，羡慕不死你这老顽固！”
  “……”楚爸爸一听就更生气了，跟她理论认女儿的事，祁爸爸在一旁吃瓜看戏，打嘴仗这事老婆比他在行多了。
  祁宁和楚云婧在一旁看着两个长辈唇枪舌战，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题早就从出柜变成楚云婧以后给谁养老。
  说到最后，楚爸爸吵不过，憋了一口气，骂道：“你不要脸！”
  祁妈妈悠哉悠哉喝了一口茶，回道：“就你要脸，你女儿都没了还要脸呢。”
  “你！”
  “好了都别吵了！”楚妈妈从震惊中回神，刚把女儿和祁宁在一起的事消化了，就听到两个苍蝇在那里嗡嗡嗡。
  她看向小姐妹，“我就说你这段时间为什么总给我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有段时间，每天一条分享链接，她还以为这人想干嘛呢！
  “阿绮。”祁妈妈看向她，收起跟楚爸爸扯皮的态度，“给你发的那些我也不知道你看了没看，我今天带两个孩子过来，咱们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如果能成为亲家那就皆大欢喜了，如果你们还是很固执我也没办法，最后难过的肯定也不只是云婧。这段时间我想你们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现在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就看你们的态度了。”祁妈妈顿了下，“我倒是很乐意多一个女儿。”
  楚妈妈没说话，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楚爸爸在一旁看着只能干着急。性取向的事生气归生气，但真要把女儿送给别人，他一百个不答应。
  良久，楚妈妈抬眼看向女儿。
  “你是认真的吗？”她顿了下，一脸凝重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吗？我觉得你还太年轻，有些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或许你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妈，我从大学时就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我纠结过也害怕过最后选择坦然面对。之前你安排的那些相亲，即便我真的不想去，对那些人没有丝毫兴趣，可因为我不想让你难过所以我还是去了。”
  “我知道你一直很羡慕那些儿女已经结婚抱孙子享福的亲戚，但是我跟他们不一样。”楚云婧顿了下，把心里早就想说的心里话说出来：“我有自己的事业，不需要依附男人，不需要害怕生的不是儿子而去看别人的脸色，从来都不是别人挑我。我有能力给你和爸舒适的晚年生活，不需要你们一把年纪了还在家帮我带孩子，整天围着尿布奶瓶转。”
  “是他们该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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