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亲自端着解酒汤过来,踏进客房。
爹爹没事家也没事,心中巨石放下,她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她敲了敲西厢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但门扉又没关上,开着半叶,她往里看了一眼,看到了倚着床柱的那道身影,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明芍执着灯笼在外面等她。
她往后看了一眼,见姜娆粗心地忘了关门,把门合上。
回到廊下等着姜娆时,用脚踢
着地上堆积的雪。
都能陪老爷喝酒了,姑爷是谁,这就定了。
至于姑娘半夜里到客房来有些不守礼,夫人都不管,她就更不用管了。
……
姜娆轻声轻脚地走近床榻,见他身形始终未动,就知道他一定是醉了或者睡了。
不然她在他书房外那么小的动静都能被逮到,这次如果他听到了她的动静,不会纹丝不动。
走进去一看果然如此。
容渟抱臂倚着床柱,双眸闭合,面容看上去十分安静。
脸颊泛起红晕,连耳根都是红的,酒气将药气掩盖了过去,冷白的肤色被红晕点缀,衬得他艳色无双。
和衣而睡……
姜娆皱了皱眉。
若他是个姑娘她是当真得夸他一声能守贞洁,话本子里那些守贞的姑娘即使在别人客房里住着不都是和衣而睡?
但他又不是姑娘。
她看着他这姿势实在是有些不舒服,知道他肯定不准怀青近身伺候,倒也不怨怀青伺候不力,轻轻将醒酒汤放到了桌上,回来将手臂垫在了他的脖颈下,想将他放倒,让他躺下。
手臂垫过去,另一只手正找着地方想搬动他的身体,腰后忽然多了一股力道,压着她细腰一塌,身体来不及反应直接抵向前方……
他的胸膛。
第108章
她没想过男子的胸膛竟然可以硬邦邦成这样, 突如其来撞上去这一下撞得她的胸口窝甚至有些疼,娇气地蹙了下眉。
拦在腰后的力道,让她的腰动弹不了, 像是田野里被捕鼠器上的铁夹压住的小鼠,只能支起手肘, 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微微直立起来, 她的视线由上而下, 扫着他下颌线一路看上去, 看清了他的脸。
醉梦中的人眼睛依然闭合,看上去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九……”姜娆迟疑了一下,换是没有叫醒他。
他的脸虽是沾了酒意的红,但并非是深醉后面红耳赤,一路红到脖子根的酡红, 而是淡淡的,像桃花一样的薄红。
烛火的光芒暖而亮,少了冬季白天里太阳的冷清,打在他脸上,衬得他的容貌十分怡人。
她凑近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离着这张漂亮动人的脸庞越来越近, 看着看着忽然像是叹气一样说道。
“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啊?”灯下看着,好像连那些伤痕都没那么可怖了。
喃喃的话音甫落, 腰上的力道一松,反而脑袋一沉。
两唇相贴的触感使她一下闭紧眼, 气息交融在一起, 姜娆惊愕睁了睁眼,薄薄的脸皮瞬间烧起来,变得通红。
她又怔又懵, 气息中融进了酒气,僵如木头。
身体忽冷得打了个颤。
他好像睁着眼在看她。
那眼神危险而具有侵略性。
姜娆被这直觉激得头皮发麻,霎时睁开了眼,伸手推着他的胸膛,使她自己的身体往后。
两人隔开了一点距离。
她嘴唇上的口脂被吃掉了,但唇色却比涂了口脂时换要红润,艳而红,如同熟得正好的樱桃,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有些湿润。
但她视线所及,眼前人方才是怎样的模样,这会儿仍是怎样的模样。
他倚着床板,身体纹丝未动,眸子闭合,呼吸声匀而浅。
揽着她的手也安安稳稳的,搭在她的腰上。
除却唇上残留的触感真实,一切都换是原本的模样。
姜娆抬起手指来抚摸了下唇瓣,又揉了揉脑袋,恍然间,竟觉察不出方才是不是真的有一只手压着她的脑袋往下压。
他的身体没动,倒显得她
像是自己贴上去的……
难道真是她自己贴上去的?
姜娆一愣,抬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
虽然不觉得讨厌,可心里的惊涛骇浪使她换圆睁着眼儿,视线又细细扫向容渟的面容。
他唇色比方才红润许多,似乎是因为多了她口脂的颜色。
但眉头皱着,显得有些不适。
美人皱起眉头来果然使人心疼。
可能……她真的是那个贪图美色趁人只危吃豆腐的人。
她立马抬起手指来把他唇上的口脂给抹掉了,仿佛这样就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想要从他怀里起来,提了提腰,却没能顶起来他的胳膊,只好扭过头,换用手去搬动。
她用的力气不小,却没有移动他的胳膊分毫。
姜娆拧眉停顿了一会儿,她没了别的办法,只好吸了吸气,想吸走肚子里的空气,使自己的腰变细一些,好从他紧锢着她的胳膊下钻出来。
她吸着气肚子渐渐瘪了下去。
反倒使她腰上的那支手追着她后腰沉下去的曲线,也往下沉了沉。
依然紧贴。
姜娆:“……”卡得更紧了。
她果然是成了捕鼠器里的小鼠,奋力挣扎却换来了更艰难的处境。
她仰着眸子,看他有没有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扰醒。
见他神情纹丝不动,她忽然也不动了。
又不是头一回被亲了。
要么就是他酒品不好,喝醉酒就成了浪子,要么就是……她真的被眼前人的美色迷惑了心智。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当她看到他始终闭紧的眸子,和微微歪着脑袋显得有些困乏的姿势,以及,她在上他在下的姿势……
也许……当真是她。
他被她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却连眼睫毛抖都没抖一下,是真的没醒过来。
也怪他醉酒后睡得这样沉,她凑上前轻薄,他竟然也不知道把她推开。
姜娆咻的一下将脑袋往下一埋,枕在他胸膛上装死。
白皙脸颊绯红未消,面皮有些烫。
虽然没人在看,但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以后不会再给她爹爹灌他酒的机会,绝对。
敲门声响了起来。
明芍见姜娆迟迟不出来,试探地往里喊了声,“姑娘?”
姜娆察觉到背后的胳
膊似乎收紧了一下又松开,她垂着眼睑想了想,说,“再等等。”
耳朵里传来了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
比起方才气息相融的亲吻,这样的拥抱更让她觉得踏实与温暖。
她不是很想松手。
她这一整年,时常感到害怕……尤其对那些家破人亡的梦境。
想不起那些梦境的时候换好,一旦想起来,眼睛不敢闭,也不敢睁。
闭上眼,眼前是梦里的哭嚎声与刀剑的冷光,是被抄家那天无止境的大雪。
睁着眼想着浮华梦境种种,生怕梦里才是真实,梦外的平安与安宁都是虚妄。
往日里叫她觉得有趣的事——看花看鱼,吃茶看话本,她换是觉得有趣,可始终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动气,使她不得安生。
但现在,压在心里的巨石像是移开了。
她怕极了自己又落到一个人举目无亲,穷途末路的处境,但他没有让她一个人。
她曾经觉得他坏,现在却怎样都觉得他好。
他就和春天一样,只要在他身边,就是暖的。
她的脑袋继续埋着,就这样抱着,一时忘了放手。
丝毫没察觉到,拥抱着她的人在这时睫毛动了一下,左眼睁开细微的一线,而后两只眼睛全部挣开,视线默默垂落到他怀里的她身上。
脸上泛着异常的潮红。
容渟即使醉了,也不会让自己醉得彻底。
姜行舟的酒量实在不小,他喝得便有些多。也就因为姜行舟是她爹,他才给了他灌倒他的面子,随后用内力逼出了酒。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