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胜算几何

  轰轰烈烈的屠杀在城中爆发。
  虔诚的百姓没有等来他们真神的宽恕，他们的祈祷和虔诚，换来的只有死亡。
  张大妈的尸体趴在地面，一滴滴鲜血飞溅到她的尸身上，一尊尊晃动的人影接二连三地倒在她的周围，不同人的鲜血是一样的殷红，将整条街的街道染得红如燃料。
  飞禽们飞舞所形成的飞影从她的身上不断地掠过，很快又有一只只怪兽落到了她的身上，将她的尸体完全淹没，等到所有的妖鸟一哄而起，涌向另外的尸体的时候，张妈原本所在之地，只剩下森森白骨，
  ……
  ……
  “轰——”
  寒续抱着小甜纵身一跃，撞碎玻璃，撞入了一栋商场的四楼，控制着乳白色的凌风环绕着怀中的小女孩，没有让撞击产生的碎片伤害到她。
  空荡荡的商场里面早已经被洗劫得面目全非，满地都是垃圾，寒续的目光越过翻倒的货架，看向了大楼的另一端。
  原本是想让大家亲眼目睹兽皇的残忍，然后再集结众武师之力，和自己联手作战，一方面是尝试拯救他们，一方面，也是为了试验人体玄卡阵的可行性，可现在的状况说明，已经不可能实现，所以他也不想再做任何尝试。
  接着朝着前方掠去，而才掠出不过十余米，身下的楼层陡然传出了剧烈的轰鸣声，随之而来的是整层栋的剧烈晃动。
  寒续面色一沉，原本保持着极其快速但又特定的节奏迈动的脚步陡然间一滞，原本悬空的身子，右脚朝着地面狠狠地踏下，瓷砖轰然炸裂，一片片剑片般的碎片飞扬而起，露出下方的混凝土结构，而后这混凝土在下方所传递而来的巨力之下破裂开，一道足足五米粗的冰刺，从底下轰隆刺出。
  寒续的身形已经在刚才这个踮地之间朝着侧面划开，闪躲开了冰刺的攻击，而接着前方的地面也接连炸裂，一条如龙的烟尘飞扬起来，在连串的轰鸣以及建筑结构的撕裂声中，一根根冰刺仿佛是一道列车，将整个大楼都为之贯穿，将更上方的楼层也维持洞破。
  黑灰色的楼层内里，蓝白色的冰刺阵格外醒目。
  寒续做出的反应已经极为迅速，没有选择朝前面闪掠，而是朝着侧方掠开，没有让任何一根冰刺直接伤害到自己，然而他仍然被冰刺所携带的这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圣境力量所伤，整个左腿血肉已经模糊，一片片白色的晶片在红色的血肉表面闪烁。
  寒续速度没有延宕，接着朝着侧面飞掠而出。
  在即将撞上墙壁的刹那，他的身躯翻转，用背部靠墙，砖墙被硬生生地撞破，他则带着小甜再从烟尘中撞出，掠到了另外一栋商业楼的楼房之中。
  密密麻麻的黑影仿佛是皮影戏一般，在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窗外不断地飞掠滑动。
  视线越过窗户与楼层之间的角度能看到，在楼层下方，一个小男孩正在大声的痛哭，他的母亲已经在这混乱的人流中被冲散。
  寒续刚刚准备冲过去的时候，一条海啸般的冰浪陡然汹涌过街道，整条街道上的所有人，刹那间这蓝白色的冰浪所淹没。
  寒续的手脚感到了无比的冰凉，由内心深处扩散到全身的冰凉。
  他根本不知道寒霜巨龙的位置，然而寒霜巨龙的力量，再度向他而来。
  一根被温度为零下百度的蓝白色寒流缠绕的冰霜之柱，摧枯拉朽地撕裂开一栋栋房屋，在接二连三的眩目爆炸之中，直掠向他这相比之下很是渺小的身躯。
  一张玄卡被寒续的催动，是从联邦政府手中所得的四星玄卡火焰之门。
  没有光界出现，然而火焰所形成的一道地狱之门则在半空中骤然出现，拦截在了冰柱的面前。足球射门一样，刹那间便有了数百米长的冰柱射入洞窟中，让火焰之门那红黑色的内里虚无世界，刹那间变成了蓝白之色。
  红黑和蓝白交错之间，这扇巨大的烈火之门的门楣上便都爬满了冰霜，在下个瞬间炸裂，纷飞的焰火朝着四面飞散开来，冰霜之柱接着朝寒续汹涌而来。
  “烈焰之门卡”争取来的时间里，寒续启动开一张气爆卡，让一团气爆在脚底爆发，他的身影则像是炮弹一样朝着斜后方飞了起来，撞穿了两层天花板，向着城市更后方飞去。
  而身下的一栋栋楼房，则在这十余米粗的恐怖冰霜之柱的冲击下接二连三的垮塌！一条如龙一样的烟尘混合着冰暴冲天而起，整座城市都发生了剧烈的轰动。
  城邦下方已经血流成河，几百万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只剩下一半不到的人还站立着，还在逃亡，他们仓皇乱窜，痛苦嘶吼。
  看着这一幕，寒续的眼睛慢慢变得更加猩红。
  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可是看到他们这样倒下，心中还是百分痛苦，想到他们的命运几天之后就将是全人类的命运，寒续的心脏，仿佛是有一只厉鬼在折磨一样抽搐。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飞禽怪兽朝他笼罩而来，这些畜牲嘴角都带着血肉。
  一盏盏火焰旋转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寒续包围，天火教主的玄卡“二十四灯轮”产生了效果，这当初用来对付自己，现在却反而保护了自己的卡片产生的力量，触碰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妖鸟之后，让它们纷纷燃烧着从高空坠落。
  冷却时间极短的三张永久性气爆卡接着爆发，再加上两张气动卡的加持，寒续抱着小甜，在半空中如同一架低空飞行的战斗机朝着西方掠去。
  有旋转在外庇佑的二十四灯轮，寒续就仿佛是一颗火球在空中横掠。
  如果没办法借助武者们的力量，那么自己的断元卡根本无法造成足够强大的效果，这场战斗就毫无胜算可言，寒续深深吸了口气，余光扫过了一圈这麦谷一般被收割的人群，咬紧牙关，一狠心头也不回地朝西边掠去。
  看着他远去，寒霜巨龙没有选择追逐，虽然只要它愿意，费点力气，就能追上寒续，寒续就会死亡，可是对它来说，对他们所有的怪兽来说，要覆灭人类，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都没有必要。
  穷寇莫追？
  对人类而言，现状比这个词形容的状态还要悲惨。
  “人类，没有胜算的。”
  “逃，又能逃去哪里？”
  寒霜巨龙默默摇头，铅云下的寒风吹过他干脆的短发，结合上他稳重的神情仪态，竟然有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冰凉悲壮之感。
  ……
  ……
  浓郁的血腥味在狂风之仍旧清晰可闻。
  “妈妈……妈妈……”
  已经哭得近乎哽咽的小甜，撕心裂肺的幼稚童音之中，仍旧是呼喊的母亲的名字。
  寒续带着她在山野之间狂奔，整条腿虽然都是鲜血，没迈动一步强烈的疼痛感就会刺激神经，可是仍然没有放缓脚步，身后即便一只怪兽都没有，可是寒续却还是觉得，似乎寒霜巨龙就在自己的背后。
  武关城在视野之中越来越小，身周晃动的树林，也在视野当中越来越模糊，小女孩悲痛欲绝的哭声忽然中断，仰过头昏死了过去。
  寒续心疼地看了一眼小女孩，温柔地摸了摸她已经汗湿的脑袋，“不怕，哥哥在。”
  短暂地停在了森林当中，回头看了一眼在视野之中已经缥缈无比的武关城，城外密密麻麻的黑影好像是包裹了一块烂肉的苍蝇群，飞舞交错，散发出死神的死寂。
  寒续深深垂下了眸子。
  沧桑和苍茫之感，顺着着夏夜的寒风，在这昏天黑地里肆虐。
  “人类没有胜算。”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
  ……
  天色渐渐步入了黑夜，寒续在荒山野岭中一刻不停地飞驰，等到他觉得可以暂时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预估的话，已经是深夜十点左右。
  山岭里听得到一些野兽的动静，野兔从洞窟中钻出来觅食，甚至还有几声狼嚎从远端响起来，这些动物们暂时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灾难，寒续也为它们的命运，同情和悲哀。
  这不只是人类的末世，也是所有生物的末日。
  人类作为主宰尚且还会留世界一分原样，怪兽作为主宰，世界又该是什么样子？
  找到了一片石林地，有三块大石形成了一个拱门的结构，这里勉强可以避雨，要是不出意外，今夜应该会有暴雨降临。
  而在后天左右，自己就能抵达秦龙高原。
  寒续脱下作战服垫在地面，将还在昏迷的小甜放在其上，折了几根木柴之后用火动卡点燃，火光勉强驱散了黑暗和寒冷。
  在森林里找到了一只野兔，简单的处理之后，驾在火堆上烘烤，寒续则闭上双眼，开始打坐调息。
  寒续的心也有些冰凉，绝望就像野鬼，这些天来在他的心里始终阴魂不散，一次次看到希望之后，它就一次次杀死希望，来霸占自己的意识，耀武扬威。
  但是寒续的意志，还是驱动着他坚持着。
  片刻之后寒续睁开双眼，结束了调息状态，启动开玄卡，联系上了张流。
  “现在怎样？”
  “一个好消息，秦龙高原的驻军上将赵羚淞得知了现状之后，已经做好了决战的准备，无论输赢，至少是打算搏一搏了。”
  寒续本来干涩的心这才碰到了雨露一般，宽慰了些许，“现在秦龙高原有多少人？”
  “人的话，不好说，估计两三亿，驻军方面，之前有一些内地的军队迁移了过来，加上原本的五万驻军，估计有七八万左右。”
  七八万么……好惨淡的一个军人数字。
  “圣后他们抵达没有？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设法联系他们一下？”
  玄卡那头的张流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会尽力，不过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已经没什么消息可以更糟糕了，所以听到这句话，寒续的情绪几乎没有变化，“你说。”
  “大家的情绪很低落，无论是军人还是百姓，情绪都很低落。”说话的对象是别人，但是其实张流自己的情绪也很是低落。
  不管之前这个生存圈内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到底有多么的不平等，可至少人们还能活着，而如今呢？好好的一个联邦，忽然间就这么破碎，三百年的和平，就这么消失，两位祖帝一手打下来的江山，一手缔造的幸福，全都烟消云散，十多亿人口像是一只只焚天火焰下的蝌蚪，一个个飞灰烟灭……谁又不会绝望？谁，又不会情绪低落？
  “有没有很消极的情况出现？”寒续抿着嘴唇。
  “这个还好，赵羚淞将军维持得不错，动员工作也有在做，虽然大家情绪低落，但是没有什么混乱的景象。昨天的时候军队们将小孩和老人送进了还在修建的秦龙生存圈里，场面……一个个孩子和家长都哭得稀里哗啦的，我都眼泪横流。”张流笑着说道，只是笑声苦涩。
  “好。”对寒续来说，相比这些日子来所经历所见的，这更像是好消息。
  “寒续。”
  “嗯？”
  张流沉默了良久，才缓声小心翼翼地问道：“人类，还有胜算么？”
  又是这个问题，这个每想一次，心就会碎一次的问题。
  张流问得很小心，仿佛是落水的人在水中看到了一根稻草，然而都不敢用力抓取，因为担心连整个稻草都是幻想。
  寒续看着小甜安详入睡的脸，笑着垂下了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只是，不管有没有胜算，我们都得试试不是？”
  张流沉默了片刻后笑道：“有道理。”
  这其实是一个惨然的回答，只是，说起来不那么消极罢了。
  “你记得配合圣后他们，一起去找这位将军，具体的事宜圣后他们会告诉你。”
  “我知道了，你自己保重。”
  寒续颔首，道：“你也是。”
  结束通话之后，暴雨开始坠落森林，凄冷，冰凉。
  寒续看着天空，还有在风雨中摇摆的火焰，神色黯然。
  耳边还是那句话，只是声音发生了转变，转变成了无数人重合的叠音，寒续似乎看到了南宫蝠、火天狼、王眸眸……一道道亡魂在自己的身周飞舞，他们同时在说一句话，而盘古傲然的话音也交杂其中。
  “人类，没有胜算。”
  而他逃避回答这个问题，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