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让点点头,“这也是我欲同你说的,你得了这望灵的术法,难免会招来祸事。如今仙界混进了鬼族的奸细,那奸细十分谨慎,隐藏得极好,便是连我也只能觉察一二。
曾经这望灵之术便是钻研出来对付妖魔鬼怪的术法,因而,他们对这望灵之术,比寻常的仙要敏感得多,我无法准确得知鬼族奸细的踪迹,便只能在你身上加持一道护咒,前些日子,是我大意了……”
最后一句话叫谢迟迟心头一跳,她知晓,仙君虽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是他大意,但他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便大意了呢?
天道反噬,又岂会是那么好抗下的。
“那鬼族,为何会混进仙界?”
“他们约莫是来盗取清气的。”
“盗取清气?”
“嗯。”顾清让点了点头,“上古时候,妖兽肆虐,大多都被神族斩杀,剩下些实在杀不了的,便会将其困在结界内,若我没记错,鬼族地界,便困了几只当年无法被斩杀的妖兽……”
谢迟迟知晓话说到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开头,当即没有打断,静静地等着下文。
“如今过了这么些年,封印应当是有些许松动的,妖兽体内浑浊,会产生浊气,浊气无论是对仙魔鬼妖,亦或是人,都有着不小的危害,与之相克的便是清气,而清气,只有在仙界才会有。”
“是一十三天才会有。”只雀补充道。
谢迟迟意外地瞧了这鸟一眼,只雀将谢迟迟这一眼当成了一个赞赏的神色,当即自豪地挺直了胸膛。
“哎,那妖兽被封印这么多年,力量应该,不复以往吧?”
顾清让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那为何不让厉害的神过去,直接斩草除根。”
谢迟迟这话刚落,便瞧见这仙君神色似乎,低落了一下。
怎么会低落呢?
他拿起谢迟迟挪过来的那盏茶饮了一口,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因为神族,如今,已经凋零得厉害,几近没有了。”
他忽然抬起清曜的眸子望了过来,谢迟迟心倏尔跳快了几拍。
他的神色悲悯而哀伤。
“怎么会,几近没有,是什么意思。”
谢迟迟活的这些年岁里,一直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凡人,在凡人的世界里,通常都是神仙神仙的喊着,如今不仅告诉她,神和仙是分开来讲的,还说神族几乎已经没有了。
这叫谢迟迟不可谓不惊讶的,甚至心头,还萦绕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过。
从狐狸仙君的描述中,神族无疑是强大的,在混沌之际便诞生的强大种族,如今随着时光的流逝,也渐渐凋零得厉害。
“这一十三天,原便是神族的居所,是仙界清气的源头,我设置了结界,使得旁人无法轻易进来,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怕是要去鬼族走一趟了。”
谢迟迟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里,那个美丽而强大的种族,真的就这样泯灭于亘古的光阴之中了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难过,顾清让又道,“如今的神族,在仙界之中,便只剩下战神府了。”
“战神府?”
“嗯。”
只雀突然抖了抖羽毛,用翅膀拍了拍胸脯,“还有我。”
“你?”谢迟迟彻底惊讶了。
“我也是神……兽。”
“噗嗤”一声,谢迟迟被只雀这副呆头呆脑底气不足的模样逗得眉眼弯弯。
她伸手抚上了只雀的羽毛,“我们只雀真厉害。”
顾清让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瞧着她抚摸只雀羽毛的手,不辩神色。
昨天,这双手甚至还摸到了他的尾巴,虽然很轻一下,但他感受到了。
她不仅瞧了他如今从未被人瞧过的真身,甚至还摸了他的尾巴……
“说起来,我在仙息阁中领的第一份差事,便是去凡世守战神庙的香火……”
谢迟迟笑着抬起眼,不经意瞧见狐狸仙君那微微泛红的耳朵。
这说着说着,仙君他的耳朵怎么又红了。
谢迟迟跟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抚摸只雀的手。
谢迟迟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日她摸到了他的大尾巴,本不是什么旖旎的事,可因为他们一族将这件事赋予的含义,实在叫谢迟迟觉得,自己冒犯了仙君。
哎,其实就是,轻轻地摸了一下尾巴啊。
甚至都不能算是摸到,只能算是碰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十分突兀的交汇,周围静悄悄的,只雀以为两人之间的谈话结束了,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谢迟迟忽而想起那日只雀的话,有些吞吐。
“还有何事?”他明明也红了耳朵,却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的镇定做派。
仿佛是受到了这般镇定的鼓舞,谢迟迟脑袋一抽,嘴巴一松,问了出来,“敢问仙君你……你成年了吗?”
周遭的寂静登时蒙上了一层诡异。
谢迟迟是想着,只雀说了,成年之后,真身只有亲密之人才能瞧,那没成年的话,应当做不得数吧?
尽管这个可能微乎其微,谢迟迟觉得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开口问一问。
顾清让没回答谢迟迟这个问题。
谢迟迟瞧着仙君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仙君他这反应,这究竟是,成年了没啊……
谢迟迟独自坐在灵葡架下的石桌子上,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晃过了一只扇子,谢迟迟抬眼望去,竟是不久之间见过的,脸皮有些厚的文曲星君。
他晃着那上书“文曲星再世”的扇子,十分惹眼。
“仙上人呢?”他不急不缓地在谢迟迟对面坐下,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谢迟迟也就随口一答,“唔,在书房……”
年轻的文曲星君没动弹,依旧十分闲散地晃着手中的扇子。
“也可能在锻造阁……”谢迟迟十分委婉地改了口。
文曲星君依然没动。
“或许去冷潭了……”
谢迟迟漫无目的地猜测着。
“仙上好端端地,去冷潭作甚?”文曲星君终于搭了话。
给耳朵降温?
这话谢迟迟倒没说出来,只敢在心中想想。
便瞧着这懒散的文曲星君自袖中捻出来一个纸蜻蜓,他朝着那蜻蜓吹了一口气,蜻蜓便如同活了似的,煽动着翅膀飞离了他的手掌。
好妙的术法啊。
陆衍转过头瞧见谢迟迟垂涎的目光,轻笑了一声,“怎么,你想学?”
谢迟迟点点头。
“好说,来,我教你。”他自袖中又数出两张纸,递了一张给谢迟迟。
那纸不大,可在陆衍的手中却十分灵活的翻转,谢迟迟跟得吃力,他也会好脾气地停下来等一等她,没过多久,谢迟迟也叠出来一只歪歪扭扭的纸蜻蜓。
她刚一摊开手,纸蜻蜓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样,晃悠了两下翅膀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没飞几下,“吧唧”一下直愣愣地摔到了桌子上。
“我还没吹它怎么就开始飞了?”
“不用吹。”陆衍如是道,“我刚刚吹是为了……”
他突然压低了嗓子,谢迟迟情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
“是为了,叫这术法瞧起来更高深莫测。”
谢迟迟,“……”
哦,并不会呢。
谢迟迟拿起自己叠的那只,也试着吹了一下,蜻蜓依旧颤颤巍巍地飞了两下,再次“吧唧”一下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距离甚至还不如刚才远呢。
陆衍笑了起来,“你看我说了,吹一下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
就在此时,陆衍方才放走的那只纸蜻蜓优哉游哉地飞回来了,“走吧。”
“去哪?”
“去找仙上啊……”
原来他方才放走的那只纸蜻蜓是为了知道狐狸仙君的位置啊。
谢迟迟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
“嗯。”谢迟迟点点头。
她还想再多练几遍,争取叫这个纸蜻蜓能多飞些距离。
陆衍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你不想见他,方才怎么还一副忧思过度、肝肠寸断的模样……”
忧思过度,肝肠寸断……
她有吗……
她方才明明就是在,很认真地再想,狐狸仙君他成年了没有这件事啊。
见她不肯动,陆衍也未多劝,自顾自地起身走了,临了还十分欠揍地摆出一副语重心长地模样,“小姑娘,你喜欢仙上呢,就主动一点,仙上那个样子,你不主动,是没结果的……”
谢迟迟想了想,十分真诚地问道,“像你去战神府一样主动吗?”
陆衍被噎了一下,十分干脆地闭了嘴。
谢迟迟又摆弄了一会儿纸蜻蜓,没过多久,顾清让便同陆衍一道走了出来。
谢迟迟面上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可实则已经将耳朵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