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来周谨行有时候非常累,累得沾枕头就着。
他不明白他都累成这样了,为什么还特意跑过来就为了给他做顿饭。要说丁小伟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他有时候看着周谨行熟睡的样子,就觉得他这么累,自己心里也不太好受。
丁小伟觉得自己的心一天比一天软。他又不是石头做的,一个人这么上赶着讨好自己,哪能无动于衷呢。
何况这个人还是周谨行。
他不敢想能跟这个人一辈子什么的,但是有一天算一天,他希望俩人能这么过着,一直到过不下去为止。
过了段时间,丁小伟又接到了容嘉爸爸的电话。
这么久他都没联系,丁小伟早把迁户口的事儿给忘干净了。
那边儿也一个劲儿地道歉,说最近做生意忙,没倒出空了,问丁小伟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去把容嘉户口的事儿给办了。
丁小伟立马说随时都有,于是俩人就约在了第二天下午。
丁小伟特意请了两小时的假提前下班,容嘉的爸爸开着车来接他。
他在门口等着,正摆弄手机呢,一银白色的大奔往他身前一停,丁小伟看着下来的人,再看看车,心里就有点儿冒酸水。
容嘉的爸爸是个挺客气的人,就是面相不太好,再加上太瘦,看着总是愁容满面的。
俩人点了点头,见面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丁小伟也没说什么,就上了车。
为了缓解尴尬,就说了句,“我那证件都带了,今天应该能办好。”
“哦,好,我,我也都带了。”
俩人一路无话。
到了地儿之后,容嘉爸爸拿钥匙打开副驾驶的抽屉,结果里边儿东西太多,哗啦一下却掉丁小伟脚上了。
对方连忙说了句“对不起”,开始从那堆纸张里找东西。
丁小伟道:“你这东西方车里多长时间了,都没时间把事儿办了?”
“早就想办了,一直没空……”他把户口之类的东西挑了出来,就要把其余的东西再塞回去。
“得了,我来吧。”丁小伟看他从驾驶座弯过腰来,姿势实在别扭,肯定不舒服,干脆自己给他捡起来。
“哎,谢谢了。我先下车问问迁户口的在那栋楼。”
容嘉爸爸先下了车。
丁小伟把一堆纸胡乱地塞进了抽屉里,正往里捡呢,他发现了一张挺眼熟的东西。
是这车的年检手续,他帮着老板办了好几年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丁小伟也就随便看了一眼,但是眼睛扫到落款的时候,他的身体僵住了。
第五十一章
这车检证明是几个月前开的,上面显示着车辆所属是单位,不是个人,而那单位的名字正是周谨行的公司。
丁小伟手指头直抖,脑子里乱哄哄的,盯着这么张纸片儿,看了半天。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这个容嘉爸爸来得也实在太是时候了,正好救容华母子于水火之中,换做哪个女人,能不感动,更何况这还是自己儿子的亲爹。
不惜一切的亲爹和留着心眼的后爹,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肯定要选前者。所以丁小伟对容华,是一点不好的想法都没有。自己没本事,帮不了她,他反倒感激老天爷给了她们后路,他打心眼儿里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和和美美一辈子。
可是当他知道这事儿也是周谨行搀和的之后,就全变了味道。
他看着远处朝车走来的容嘉爸爸,快速地把东西塞回了原处,装着若无其事地下了车。
俩人齐齐往旁边一座大楼走去。
办理手续的时候,丁小伟装着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忙什么生意呢。”
“哦,跟我表哥倒腾窗帘儿呢,现在在家具城有个店面。”
“挺不错啊,挺挣钱的吧。”
“还凑合吧,大钱是挣不了,有个店面起码穿衣吃饭啥的有保障。”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哎,要不是差容嘉……”
丁小伟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个不懂事的孩子白白扔进去几十万,换谁心里都平复不下来。
丁小伟又问道:“你们淘金那块儿,还真有金子啊。一开始那么多年掏不着,你们还能坚持下来,挺不容易啊。”
对方道:“淘金不是电视上演的那样,找个洞就挖,或者往河里放个筛子就能筛出金子来。我们开始去的时候,那地儿是经过专家测探的,确实是有金脉的,只是方圆几里地,这个金脉在哪儿都有可能,别说当时的技术了,就是现在,准头也缩小不了多少。再说就算找准了,要是埋得太深,没钱也挖不下去。所以一折腾好几年,都是正常的。人吧,都有个心理,总觉得再挖挖,就能挖到了,即使好几年挖不到,都挖了那么多年,谁舍得扔下啊。”
“那你们那段时间都靠什么活着啊。”
“那片儿山除了金矿,还有铁矿和煤矿,不过都是别人的,我们几个经常趁着半夜去偷偷挖了卖点儿钱……”那人说到这里,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丁小伟本来只是想套他话,结果话一起头,他有点儿好奇,不小心就把话题带远了,他就赶紧往回扯,“不过还好你们后来挖着了。”
容嘉爸爸笑着点了点头,笑容有几分尴尬,把脸也瞥了过去,没看丁小伟。
丁小伟继续问道:“你说这事也巧,容嘉出事了,你正好也回来了,也有钱了,有时候不得不信命啊。”
容嘉爸爸没回话,似乎也不想多谈了,就干笑着符合了两句。
正好户口也办好了,俩人也没闲话家常的交情,容嘉爸爸客气地把丁小伟送回了家,这事儿就算结了。
丁小伟心里却埋下了一个大疙瘩。他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一方面他觉得他该生气,可是他发现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主要是类似的经历太多,周谨行背着他不晓得干了多少缺德事儿,真要细究起来,绝对能把他一个大活人气背过去。跟周谨行生气,就好像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可是丁小伟又不能因为这些自我开解而释怀。
他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都写着。赶巧的是那天周谨行没来,要不丁小伟真要把他按墙上好好问问,他他妈还有多少事儿瞒着他。
给俩孩子喂饱之后,丁小伟慢慢开始收拾东西,他最近房子找得差不多了,还在两个房子之间犹豫,过两天就要定下来。他不能总让玲玲和熠熠寄一个房间,孩子是要长大的,尤其他觉得让孩子跟狗睡不太健康,他非得把熠熠这个毛病给改过来不可。
正收拾东西呢,电话响了。
电话上是个陌生号码,座机的,丁小伟也没想,就接了。
一接通,那边儿就传来一阵女人的哀怨地哭声,这给丁小伟吓得手一哆嗦。
“喂……喂?”
“小伟……”
丁小伟仔细辨认了一下,才从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里判断出来,那是江露。
“江露?你,你怎么了这是?”
“小伟,救救我……小伟……”那边儿哭得声音都变形了。
丁小伟心里咯噔直跳。他急道:“你怎么了江露,出什么事儿,你在哪儿呢?你受伤了?还是怎么的?你,你要真出事儿了赶紧报警啊!”
江露哭道:“不,别报警,小伟,你来,来我这儿,你帮帮我,我求求你了,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