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懒懒地靠在他肩上,道:“那你可以跟我回家去,不就天天见面。”
丹炳的话音顿时戛然而止,他惊讶地转过脑袋看着阿盈。
阿盈仰着脸,缓缓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丹炳犹疑不定地道:“你说……让我跟你回家?”
“嗯?你不愿意?”阿盈道,“也行,随你高兴。”
丹炳:“……你说真的?”
丹炳陷入沉思。
良久,他一咬牙:“去!”
说完,他安静了半天,小声对阿盈说:“你家人好不好相处啊……唉,我没经验啊。”
阿盈说:“脾气很好。”
“那你家人多不多啊,锡兰族是大院子那种很多人住在一起吗……”丹炳肉眼可见地开始焦虑起来,喃喃地道:“不行,我得问问我爸去。”
……
到了旁听期将要结束的日子,所有新生都变得忙碌起来。包括丹炳在内,他现在连骚扰阿盈都变得没有那么频繁了。
到底选什么,选几门。
这道几乎可以说是影响未来人生方向的选择题摆在面前,问家长,问教授,问自己……总之,要做的功课很多。
丹炳老早就告诉他爸他这学期结束不回家了。
丹炳他爸:“啥?你不回家?你要上哪儿去?”
丹炳:“上我岳父家去。”
丹炳他爸:“…………”
螯龙老族长觉得自己真是下巴都被惊掉了:“你这,你这……真够快的,有本事啊儿子!”
丹炳也挺得意:“那是。”
丹炳他爸又问:“姑娘叫啥名啊?”
丹炳:“阿盈,锡兰盈!爸你听说过她们家吗?”
丹炳他爸:“…………”
丹炳他爸沉默片刻,吸了口气:“儿啊,爸以前小看你了。你是真能耐。”
于是,在别的家长孩子们在探讨着到底选些什么课的时候,丹炳和他爸在讨论女婿上门的注意事项。
丹炳他爸挺愁的。他虽然远在海上,但是对于锡兰族,却也是听说过的。
因为生长环境和血脉的不同,造成海陆两边的人类性格风俗上的差异,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着。而螯龙一族和锡兰一族,怎么说呢……
海族热情直接、随性狂放,螯龙一族就是其中相当突出的一个典型。族人个个暴躁粗犷,直来直往。
陆族矜持谨慎、注重礼仪传统,锡兰一族也是其中一个相当突出的典型。族人以睿智温和、博学优雅广受褒扬。
总之,各方面都截然不同的两个种族。
螯龙族长确实没想明白他儿子这个恋爱是怎么谈上的。
但是该教的还是要教,毕竟儿子的人生大事,还得要靠他这个过来人指点指点。
而阿盈这边,却是一直到期末考试过后,再一天就放假了才想起跟家里说一声。
她拿出通讯器,换了一块新的晶石,给锡兰秋打了个通讯。
距离越远,通讯所耗费的能量就越大。
“秋。”阿盈道。
那边锡兰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嗯。怎么这时候打来,听朋友说你们今天考完试,是要放假了?”
阿盈说:“嗯,对。我明天就要启程回来了。”
秋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声变得轻快了些:“嗯,注意安全。”
“我这次会带个人回来。”阿盈开门见山地道。
“带个人?”秋一愣,“谁?”
阿盈说:“我男朋友。”
秋:“…………!!!!”
那边一时没声了。
半晌,才听见“嗯”了一声。
直到结束通讯,秋整个人都还是呆滞的。
这天,锡兰族长一个人在窗前静静地坐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一大早,他把锡兰溪、锡兰月、锡兰晨三人全都叫了过来。
“秋叔,一大早的找我们干嘛呀?”溪一进门便欢快地道,等看清桌后坐着的秋的脸色,脚步一顿:“您这是……难道阿盈学校又有人寄投诉信来了??”
他嘀咕道:“不至于吧,都那么远了。”
秋俊美的脸庞上一片沉凝:“比那还严重。”
后面的月和晨对视一眼,小心道:“不会是阿盈出什么事了吧?”
秋深吸一口气:“她找了个男朋友。”
锡兰溪、锡兰月、锡兰晨:“!!!!”
秋缓缓把这口气吐出来:“她说要把她男朋友带回来。”
锡兰溪、锡兰月、锡兰晨:“!!!!!”
秋慢慢抬起头望着他们:“她找的这个男朋友,是海栖的。”
锡兰溪、锡兰月、锡兰晨:“!!!!!!”
……
不提整个锡兰族内是如何的满心复杂,总之,阿盈是要如期回来的。
她男朋友,当然也是要带着的。
他们是在清晨抵达的37区,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车。
锡兰族偏爱宁静自然的环境,更不喜与别族混居,于是世代驻扎在一片山脉间。
山脉就叫锡兰山,整片山脉都为锡兰族所有。
太阳刚升起不久,山间还落着白雾。阿盈带着丹炳乘花盒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山脚下。
从这里起,植物们便开始明显的长得异常茂密,尤其是树木,每一株都少说有数十人合抱粗壮,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林间的地上也长满了各种各样少见的花草灌木、藤菌苔藓,特点也是都长得异常的大。人走在其中,会有种莫名的、仿佛自己被缩小了的错觉。
阿盈熟练地在山脚下转了转,找出一条辟在这些茂密植物间的石板小道来。
“我们家得划一段船进去。”一边上山,她一边对丹炳说道。
“哇,”丹炳一直伸着脖子在看外面道路两旁的植物,闻言哈哈一笑道:“那不是跟我家一样,也在水上?”
阿盈说:“也可以这么说,在山顶的湖心岛上。”
花盒飘得很快,不一会儿便过了半山。
这会儿,丹炳后知后觉地又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他望着阿盈:“你爸不会不喜欢我吧。”
阿盈看他一眼:“再一次,秋不是我父亲。至于喜不喜欢你——你最好不要跟他说刚才一样的话。”
“我知道,你说过,养父嘛,说是这么说,我知道喊秋叔。”丹炳抓抓脑袋,“什么话?”
“说我家跟你家一样,住水上这样的话。”阿盈道,“秋不喜欢海。”
“啊?不喜欢海??”丹炳慌了,“为什么啊,啊啊这个你之前没说过啊!”
“快到了。”阿盈道,“只是不喜欢海,没有不喜欢海族。秋很温柔的。”
丹炳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望着前方越来越开阔的视野,心里变得是越发的没底了。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大片青绿的草坪,草坪间生长着粉白二色的高大花树,满地落花,风一吹簌簌飘落,像一场忽然而至的雨。花树与花树间的空隙里,能看见后面粼粼剔透的湖面。
阿盈把花盒在草坪间停下来。
这次回来,两人一人带了一个背包一个提箱。
丹炳自觉地背挎两包,左右手各提一个箱子。阿盈只拎着一个随身小包,走在前面带路。
一边走,她一边解释道:“这片湖,只能坐族里的船才能过去。”
说着,阿盈走到湖边,眉心微亮,一道金芒一蹿而出,朝着水面飞去了。
过了一会儿,远远地,能看到水面的尽头出现了一叶白色的小舟,朝着这边安静地驶来。
这片山顶湖之宽,说是湖,更像是一小片海。站在岸边看湖心的岛,只能隐约见到一抹青绿的点。
它又极清澈,通透见底,冰凉空灵。水面映着天空和云影,又透着湖底淡黄色的沙石、黄褐色的植物沉积、黛青淡绿的岩石……
它像是一片浮空在云天之间的天湖。
白色小舟从远到近,眨眼之间。
等它在岸边徐旋停稳,阿盈便轻轻跃上去,然后回身向丹炳伸出手:“箱子给我,上来吧。”
第41章
“叮……叮……叮……”
白舟缓缓而行, 在清澈见底的水面蜿蜒分割出长长的、透明的波纹。
微风习习,风中隐隐传来丝丝缕缕的清灵乐声。
“叮……叮……叮……”
那声音很细小却又萦绕不散,像寥寥的云雾, 像水珠从叶片滴落, 又像半夜忽然飘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