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冥兵魔兵皆站在不远外,目不转睛地观战。北阴大帝和魔帝于阵前交手可是万载难遇的奇事,怎能错过。
而十万年前见过大帝被魔帝压在往生桥的冥兵,则义愤填膺地高喊:“大帝英武!打到魔帝!大帝英武!打倒魔帝!”
其他年轻些的兵卒听到伙伴们如此激昂亢奋,以为这是为大帝呐喊助威而统一的口号,纷纷加入。
一时间喊声雷动、士气大振。
震天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到了对面隔开数百丈的魔兵耳中。虽说他们坚信魔帝定能取胜,但对方浩大的声势压过来,他们怎能无动于衷。
兮梦两手交挽在胸前,下巴扬起,不屑地切了一声:“都是打过战的,谁还不会喊几句口号啊。”
她转身朝魔兵挥了挥手,道:“平日里教你们的口号,给我吼出来!”
“是!!”众魔兵清了清喉咙,在领喊的魔兵带动下,齐声高呼:“魔帝威武!杀敌斩首!魔帝雄壮!灭敌不断!”
正在与魔帝过招的容絮听见这一声赛过一声的暴力呐喊,差点没绷住气。
偏偏就在这刹那的分神之际,容絮被风无怀反擒,双臂交握在身后。
“五招已过,大帝还要继续吗?”风无怀欺近她后背。
容絮挣了挣手腕,扭头恼道:“魔帝一向喜欢对女子动手动脚?”
既然点到为止,风无怀即刻将她放开,说道:“我从不以性别区分对手,大帝亦不希望我视你为需要格外照顾的女子吧?”
容絮暗暗喘了几下。他所言不差,交手之时,她的确不愿被当作应该谦让的弱者。方才只是气恼自己又一次被他擒拿,心中不痛快便失口说出那话。
她曾豪言立誓,待将幽冥河中的三成法力取回,绝对要将魔帝摁倒在地,报往生桥之仇。
却不想,她口气太大,低估了魔帝的能力。
此时细下琢磨,或许在十万年前,风无怀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便将她轻而易举打败。莫说六招,就是十招尚不知能不能取到他一滴血。
眼下只剩最后一招。
容絮寻思,远距离施法只会给他反击的时间,必须近身缠斗才有机会取血。
这般想,她左手化利刃,右手成刺针,身形快如疾风。一会儿闪在他后背偷袭,一会儿扑向他身前抓他脖子,惹急了就连他的脸也不放过。
反正这张脸再好看,他也不能娶别人,抓丑些还能避免招蜂引蝶。
风无怀虽花了些时间,却最终看穿她的行动,一举将她手腕抓住。
容絮狡黠一笑,手腕的肌肤刹那变作尖锐的草木,穿透布料,将风无怀的掌心扎了个猝不及防。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抬掌一看,竟当真被她取到了血。
容絮高扬手臂,手中恰有一滴被她施法凝固的血,正是风无怀的。
她哈哈地笑得十分得意。忽然,有个小东西从她放下的袖口掉落出来。
她顿时一惊,方才打得太过酣畅,竟将赤夕瑶这只蚂蚱给忘记了。由于近身攻击时的动作幅度太大,她先前又忘记设结界将蚂蚱封住,这才掉了出来。
容絮赶紧飞身追去,伸手一捞。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蚂蚱时,突然刮来一阵风,将蚂蚱卷跑了。
她慌忙抬头,只见风无怀正捏着蚂蚱蹙眉端量......
哎呀!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懵~,木兮悦,疯葵子的营养液。
第四十七章
容絮惶惶不安地看着风无怀飞来, 将蚂蚱递给她。他面无异色地问了句:“大帝也喜欢养蚂蚱?”
她愣了一下,因为他说了个‘也’字……并没认出这只蚂蚱是赤夕瑶吗?
她在风无怀面前只将蚂蚱拿出过一次,便是凤后回丹穴山那日, 她当着大家的面将赤夕瑶拿出来气凤帝和赤炀。
兴许那时风无怀根本没留意那只蚂蚱是何具体模样,也就无从辨认她掉出来的这只蚂蚱。
容絮当即从他手中将蚂蚱拿回来, 生怕赤夕瑶突然醒来张口说话, 岂不露馅。
她回道:“平日公事缠身,难得清闲。偶有闲时,便看斗蚂蚱,着实有趣。”
风无怀没回话, 意味不明地将她盯着, 专注地探究她脸上的鬼面具。可面具眼睛处只有两个豆大般的洞, 根本看不出她模样。
容絮被他盯得心虚,赶忙将蚂蚱收好,淡定自若地说:“魔帝若闲时不知如何打发,也可以养一只蚂蚱斗斗, 挺减压的。”
风无怀似笑非笑地道了句:“甚好甚好。”便转身离开。
容絮望着他率兵离去的背影,总觉着哪里不对劲。他方才说话时像咬牙在隐忍什么,又像是冷冷讥笑, 怪得很。
容絮原以为要与魔兵意思意思地较量一番,却不想兴师动众率领一万兵卒, 就在天界来了趟一日游。
***
最近天界皆大欢喜,因为境内四个战场的魔兵全部撤离。
起初天庭的仙官还以为是魔帝使诈,天帝便命神将们继续守在原处, 莫要掉以轻心,以防魔族故意以退兵诱使他们松懈,再一举攻破。
直到半个月后,边境仍未听闻魔族来犯。且有仙家暗中去魔界打探回消息,称:“魔帝早已回魔宫,而曾集结的魔兵已经随各方魔将回位,并无重新集结的迹象。”
大家心中绷紧的弦才放松许多。
仍有少数仙官认为魔界退兵太过突然,必定有蹊跷。
天帝面色严肃地捋着胡子,沉思良久,说道:“卿所顾虑,的确在理,只是魔帝的能力想必众仙卿在这太华殿皆是有目共睹。前些日,魔兵更是横扫我万千兵将,魔帝当真需要用这等浪费时日的迂回之计来诈我们吗?”
众仙细细忖度,多半赞同天帝所言。
有仙问那日亲眼见魔帝带兵撤离的神将秦末:“听闻那日北阴大帝与魔帝交手,大帝险胜他一招,魔帝便依承诺退兵,此事是真是假。”
“当真不假。”秦末将事情始末大概陈述:“那日我们与魔兵正激战,北阴大帝率兵来援,且让我们退去后方稍作歇息。魔帝提出,若六招之内,大帝能取其一滴血,他便休战十日。大帝最后一招险取魔帝的血,却不想本该就地停战的魔帝竟直接带兵离开。”
“既然魔帝称休战十日,如今都大半个月了,怎没再发动战事?”仙官提出疑问。
秦末摇头不知,道:“魔帝那日确确实实说的是休战十日,卫粱将军也在场,可以作证此事。”
天帝点头:“前几日我与卫粱问过那日的情况,与秦末所言不差。如此看来,魔帝与大帝之间确有口头的休战协议,魔帝退兵并不是耍诈。”
“会不会是魔帝一时有事耽误了,待事情处理完毕,再携魔兵卷土重来?”度厄星君疑虑道。
一旁的仙官接道:“听闻凤凰族的小公主失踪多时,魔帝一直寻人无果,兴许魔帝正是因为她而暂且放下战事呢?”
大家听言,恍然想起这事,纷纷道:“可能寻到了人,无心再战,也可能找到了线索正在寻人中。”
“纵然如此,也不可麻痹大意。魔帝性情捉摸不定,还是谨慎些为好。”
众仙各自忖量一番,又开始讨论对策。
天帝最终下旨命秦末及卫粱两位神将率领四万天兵继续守在边境,以防魔兵再次侵犯,并派几名身手了得的兵将潜入魔界打探消息。
至于白莲圣母失踪一事,便成了天庭无法破解的‘冤案’,这个冤自然是天庭受下的。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魔帝时不时地拿这事提醒天帝又欠了他一次债。
***
众仙口中那位唯一能令魔帝牵肠挂肚的小凤凰,此时正在冥府的案桌上核对生死簿。
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容絮的思绪越飘越远,不由又想起退兵之后就再无动静的魔帝。
回到冥界后,每当想起风无怀那抹诡异难辨的笑,便莫名地心神不宁。
时隔一个月,她只从魔界打听到一个消息:魔帝回到魔宫后就未曾外出。
当初他说六招之内取到一滴血便休战十日,怎么突然全兵撤回魔界?且再战的迹象也没有。
满腹疑问,百思不解。
她从来就没猜准过风无怀的想法,他的心思跟海底针似的,她没那个能耐去捞。
容絮想得出了神,连日游神走近桌旁也未察觉。
“大帝!”
一声大喊吓得容絮“哎呀!”惊呼,心脏猛地一跳。
她拍拍胸口,瞪看旁边站着的日游神,叱道:“你做甚这么大嗓门!我好不容易有颗心脏,若是被你吓衰了,你就等着去十八地狱!”
日游神不惧她的威胁,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幽冥河底我都玩了不知多少年,十八地狱有什么怕的。我方才喊了五六遍,大帝的心思不知云游去了哪儿,对我的声音充耳不闻,我便只能放大些音量。”
容絮说不过他,懒得与他继续斗嘴,低头重新核对生死簿,说道:“有事就说,没事快走。”
日游神伸手阖上她手中的簿子,手掌撑在桌面,微微低身,说道:“既然没心思看,不如先解决你如今比较感兴趣的事。”
“哦?”容絮一手支额,仰头望着他:“你说说,我如今对什么感兴趣?”
日游神看着眼前的鬼面具,却是恍惚了一瞬。面具之下的容貌如何?他都快记不清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真容,便是她去幽冥河接他出来那日。
过了多少万年?他记不得具体日子。
日游神原本是幽冥河中不知飘荡了多久的恶鬼,依靠吞噬其他恶鬼而成为幽冥河中的老大。
有一日,前任北阴大帝——天尊将鬼草无忧带来幽冥河底,专门镇压河中的恶鬼邪灵。
那时的鬼草初成人形,不过十来岁的女娃模样,却十分嚣张,总爱满河里乱撺,追打不安分的恶鬼。
日游神就是最不安分的恶鬼。
日游神对鬼草凶了五万年,她有事没事便抓着他聊了五万年的天。久而久之,他也变成了话唠,还是个不再闹事,帮她一起收拾河中恶鬼邪灵的话唠。
鬼草离开幽冥河时,对他说:“恶鬼!等我当上大帝,你若还活着,我便带你出来!”
她说得斩钉截铁,好似他一定会随她出去似的。
不久,鬼草果真回来幽冥河。
他如今虽记不得她容貌具体,却清清楚楚记得那日她穿的是一身云霞色的裙裳。
她朝他伸手,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恶鬼,你愿随我出去助我左右吗?”
那时他心中一动,觉得她是暗河里的妖精,诱引困入河中的他伸手将她紧紧握住,就像攀附救命的绳索。
她眼中带笑,俏丽可人。
一瞬间,魂也被她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