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烧坏了脑子，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张二公子依然每日挤出时间来纸坊帮忙干活是为了什么？刘青青不敢多想，只当此人来体验民间疾苦的。
  今日刚到纸坊，就接到了万府家奴的信，姬娘有身孕了。她想起残废的万多景，这万年至按道理应该迁怒姬娘才对，怎么还造出孩子了？
  她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刻赶往万府
  万府门口已经放了一上午的鞭炮，几个奴仆正提着篮子，给来沾喜气的人发红鸡蛋和糕点，外院到内院，也是一片喜庆。
  万母的嗓门大的厉害，正在姬娘院子里对着丫鬟婆子训话，翻来覆去的仔细伺候之类的，她与万母的视线一撞上，万母一改往日里冷漠的嘴脸，笑着迎上来：“青青你可来了，我们正念叨着你呢，我让你爹亲自去定了湘语阁的席面，呆会，咱们一道吃。”
  刘青青含糊的应了句，汗毛都竖起来了，什么叫“你爹”？万母不是日日都防着她的吗？
  两人跟亲祖孙似的，亲密的牵着手一起走进内室
  “青青！”姬娘半靠在床头，肚子已经是微凸状态
  刘青青不可置信：“娘！这都是几个月了啊？你瞒我这么紧？”
  万母笑眯眯的插嘴：“大夫一早瞧过了，四个月啦！而且，这肚子，我一瞧就是男胎！”
  姬娘的双颊染上粉红：“青青，娘并非故意瞒你，我自己都一直不敢相信，直到…”她抚上肚子：“直到真的大了起来，才有了真实感。”
  万母再次插嘴：“媳妇你做的对，胎未稳，不易宣扬！”
  刘青青望了望万母，因为多了一个陌生的万母，她都不知道要跟姬娘说什么才好。
  万母也没一点眼色，只笑呵呵的盯着姬娘，一会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问她吃不吃糕点
  姬娘笑的淡淡的，手掐了掐刘青青的掌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半个时辰后，万年至携着席面回来了，他也是满心满眼的姬娘，多情的摸了摸她的肚子，细问了几句。
  联想平时刻板的模样简直可以说是两个人
  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竟让他们母子二人变化这么多？
  前来道喜的客人不少，万母与万年至身为主人家，没有一直撇开客人不理的道理。
  刘青青才与姬娘有了空隙说悄悄话。
  “第一个小日子没来的时候，不仅仅我自己，连我的丫鬟都没察觉出异常。”姬娘回忆起来，微叹：“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孕，谁能想到呢？”
  刘青青摸向她的肚子：“这是老天赐给你的礼物，虽然晚了些，但是，这是你应该拥有的。”
  姬娘感慨：“是，本来以为经过你的事情，我这一辈子都会跟婆婆相公相敬如冰，没想到事情这般峰回路转，有了这个孩子，婆婆她就不会再与我为敌，别说现在让她去应客，就是让她走出府门，她也不会去说你丁点不好。”
  半辈子的相处都比不上有一个孩子，很现实，很让人酸涩，刘青青满心歉意，又满心欢喜，为她开心，可这份开心真的太酸涩了 ：“娘…”
  姬娘：“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儿，似你这般可人，待她长大，我替她择一位好相公，欢欢喜喜的将她嫁出去，若是个男孩，这万家一堆的污糟事和人，都要堆在他身上…”
  刘青青笑道：“若非我已经和娘认了干亲，真想把你肚子里的娃娃定给铮儿。”
  两人相视一笑，皆觉得有趣。
  又闲谈了几句，姬娘似想起了什么，从靠枕下拿出两张纸
  刘青青展开一看，上有两名男子的画像，统一是粗眉大眼：“这是？”
  姬娘：“你上次不是托我为你留心好人家，喏，这是娘挑选出来的两户。”
  刘青青都忘了这件事。
  姬娘：“青青，莫怪娘说话直，自古男女要么是指腹为婚，要么十几来岁，就早早的被定好了人家，二十几岁，叁十岁还未娶妻的，是真没有，除非是穷苦人家，或者身世有异。你如今这个年纪，且还有一子，除非是为人继室，或是为人妾室。”
  刘青青彻底的是不好意思了，她如今的条件，岂敢肖想十六七八的少年郎？可为人继室或者妾室，又岂能甘心？这两张画像上的男人，只能说是普通人。她没道理放着好看的何暨不要，去将就普通人去做继室或者妾室吧？便合起纸张：“当日青青略受刺激，才说出了相看人家不理智的话，劳烦娘替青青操心了，这些我不—”
  姬娘拍她的手：“别急着拒绝，这两户是娘千挑万选的，首先是这位陈姓商户，他发妻卧床不起十余年，如今怕是要不行了，他正欲纳一贵妾冲喜，你若被抬进去，拿出你做生意的手腕，以后这正妻之位不就是你的？还有这个万大爷—”
  “娘！”刘青青急忙打断，站起身转了个圈，又重新坐下，鼓起勇气坦白：“当日，真的是因为被……被那人刺激了才说的要相看的话，后来我就后悔了，再嫁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一旦嫁人，后院复杂的关系，夫妻乃至妯娌，婆媳，这些我想想都害怕，而且，他们会不会接受我一个女子从商，更重要的是，铮儿怎么办？
  姬娘默了一瞬：“你当初既开了这个口，我才猛然惊觉，你也需一个可依靠的怀抱，不要似我，自己苦苦熬了半辈子，真的太累了，青青，我挑的这两户，皆是人品有保障的，你不妨给自己一个机会，或许人家愿意包容着你，愿意给你机会从商呢？”
  刘青青也沉默了半响，才道：“娘，让我考虑考虑。”
  吃完席面，刘青青手里捏着两张画像回了府，脑子里乱乱的，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人怎么会这般善变的呢？明明那日，她斩钉截铁的决定要立刻嫁人，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呢？
  “咦？这是谁的画像？”
  刘青青歪在榻上沉思的身躯一僵，回头，
  被她随手扔在桌上的那两张画像此刻在二公子手里，她脸都烧红了，连忙起身欲把画夺了来。
  二公子手一举，她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整个人恼羞成怒：“你干什么！快还给我！”
  二公子还在问：“是什么人啊？莫不是什么坏人？抢了你生意？你需找他们出气？这些事情你告诉我嘛，我吩咐一句下去，哪需要这么麻烦，还画图像来。”
  她还处于羞恼的状态，大吼：“你先还给我！”
  二公子被一吓，表情委屈放下了手。
  刘青青立刻夺了来，撕成碎沫，心里的羞恼才稍微散掉了些。
  二公子一脸困惑，倒也没再问。
  她灌了杯冷水，静了静浮躁的心，瞥了眼二公子，开始找他麻烦：“这个时辰，你不会又逃课吧？张瞻，你如今这个年纪应以学业为重，你每日逃课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公子翻了个白眼：“先生教的，我听一遍就能记住，但他为了照顾其他蠢笨的学子，每日都重复同一个讲义，我干嘛还坐在那里浪费时间？”
  刘青青板着脸：“学业应是共同进步的，你这样嘲笑同窗是不对的！”
  二公子唉声叹气：“在家被父亲大人训，在学堂被先生训，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净土，没想到你也开始训我！”
  刘青青被他苦哈哈的脸逗的一笑，也不再找他茬了，转而告诉他姬娘有孕之事
  二公子心中对这些事兴致缺缺，为了引诱万青多说些话，一直在他停顿的时候，加了“哦？”“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