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终了,沉薇的学业退步了。
不能怪她,她已经非常努力在扮演好每个角色。一边要工作,一边要应付学校课业,还得每周日回台中关心家人,星期一大清早再赶早班车回来上课。
难为她了。
现在,工作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幸好,她有整个暑假的时间可以打工。
如果心无旁骛,认真唸书,也许还可以拿点奖学金补贴生活费,最坏的打算至少能挨到顺利毕业。
方墨白为这件事思忖了好几天,拿定主意后,传了一通短信给沉薇。
方墨白:有事找你,私下谈谈?
这端回复:好。时间、地点?
最近,两人偶尔会互传短信问候,虽然距离拉近了一大步,但仅能称这种关系为“友谊”,没什么暧昧情愫。
方墨白本身就是个话题人物,一旦有了风吹草动,那些八卦同学们将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大肆渲染。
两人都不希望别人察觉他们走得太近,而胡乱猜测。
于是,他们约了周末晚上下班后,在人烟往来较稀少的校园生态池见面。
沉薇换下工作服,推门走出咖啡馆时,已是晚上九点半。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后头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声。
回头一瞧,熟悉的白色轿车映入眼帘,头灯向她闪了闪。
她脚步折返,走向方墨白的车子。
方墨白解开中控锁,沉薇自动自发地坐入前座。
“不是约在学校的生态池见面吗?”
“你不是有门禁?怕你徒步走到那里已经晚了。”
她看了看腕表,感激他的体贴。
“肚子饿吗?后座的纸袋里有东西可以吃。”
沉薇依言转身取过纸袋,好奇地打开。
玻璃瓶装的温热牛奶、几块看起来还很新鲜的面包......
咦,这些食物怎么感觉好眼熟?
大众消费者,通常会买纸盒装的牛奶。这牌子比较贵,本就不是一般人的首选,他甚至细心地加热过。还有,那几块面包的口味,跟上次她昏倒时吕学长买的一模一样。
她不禁心生疑窦,偏头看向他。
“怎了?”ㄧ道好奇的视线抛来,方墨白瞥她一眼,继续注视前方路况。
问句在舌尖上打转了半天,沉薇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上次我昏倒,是你抱我进医务室的吗?”
“嗯。”淡淡地回应,脸色波澜不兴。
“那你为什么不说?”
“有必要吗?”他反问。
这人心中到底能够藏住多少秘密?她若不问,他也永远不会说。
他的心思叫人难以捉摸。
下学期才刚开始,初春的湖畔微冷。
方墨白下车后,打开后座,取出一件运动外套。
“套上吧。”递到她面前。
她将手中的纸袋暂搁在座椅上,接过外套迳自穿上。
“东西要带下来吃吗?”方墨白问。
“好啊,野餐。”
于是,方墨白帮她拿起纸袋,顺便关上车门。
他们慢慢踱步前往生态池,享受凉爽的夜风及片刻的宁静。
两人并肩而行,靠得极近,虽未牵手,感觉却像一对恋人。沉薇胡思乱想地羞红了脸,幸好昏暗的夜色掩饰了她表情。
寻了一处无人的空地随意坐下。她取出剩下的牛奶喝完,再拿起最后一块面包,往口里塞。
这之间,方墨白一直保持静默等候,享受清风吹拂,未带给她被催促的压迫感,让她有时间细嚼慢咽。入腹的食物温暖的不只是胃,还烫贴着她的心。
她吃了几口,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看向方墨白。
纸袋里共有两块面包,该不会另一块是方墨白自己要的?她刚刚怎么问都没问就吃了呢?
“看什么?”感觉一道视线投来,他疑惑地回望。
“你.....要吃面包......吗?”残留的面包只剩一口,僵在她的手中。
现在才想到?方墨白浅浅一笑,突然一个倾身,叼走她手上的食物,唇齿还不小心碰了她的指尖。
这是间接接吻吗?
沉薇的心如触电一般瑟缩了一下,惊讶加上羞涩,颊畔已经烫得火红。黑白分明的眼瞳无辜地盯着方墨白。
这么精彩的表情,令方墨白好想狠狠地吻上她,品尝她唇舌间香嫩的味道。
想归想,他毕竟克制住了,只是缓慢地吞掉那一小口面包。
“吃完了。”压抑的嗓音,极富磁性的吐出。
“喔。”垂眸不敢直视他。
“我想辅导你功课。你每星期哪天会比较有空?”
“啊?”沉薇颇感意外。
“我说我想辅导你功课。”
“我......当然很需要,但是,你确定?你不怕谣言?”他不是最怕扯上女人?
“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那会不会浪费掉你太多时间?”
“我自己会斟酌。”
“那......代价是什么?”
“成绩不要再往下掉,最起码不能被叁二,踢出学校。”
( 注:叁二:大学术语,整学期成绩超过叁分之二不及格。)
就这么简单?即使他不要求,她也不容许自己被叁二。他们沉家的希望,全押注在她身上呢。
“好。”
“什么时候开始由你决定。地点,到时候再短信联络。”
“谢谢你这么费心。”
“你尽力就好,不要有压力。”想来,她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他只是想帮她分担。
沉薇心中有个小小的疑问。方墨白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在追她?
他们又在池畔散步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送她返回宿舍。
方墨白的车子紧跟着前方车流前进,沉薇在车上打开皮包东翻西找,最后将皮包里的东西反口一倒,通通落在膝上。
“找什么呢?那么慌张。”沉薇的大动作引起方墨白的注意。
“宿舍的磁卡不见了?有可能是掉在咖啡馆。”
“有室友的电话吗?”
“今天是周末,他们都回家了。”
下一刻,方墨白脚下煞车一踩,前进的车子突然转了个大弯。
“去我那儿。”方墨白道。
“啊?”沉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放心。我不是禽兽。”
“不、不是那个意思......”她相信他是正人君子,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落人口实。
“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除非住饭店。
彼端无语。
“明天一早你还要回台中吧?”
“嗯。早上六点的车。”
“不就是几个钟头的时间,我睡沙发。”
他这么说也没错。这么晚去他家,左邻右舍都睡了,一大清早离开时,别人好梦方酣,待在他屋里几个钟头,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吧?如此想来便安心许多。
她向来做事干脆,从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女人,于是欣然答应了。
“谢谢你收留。”
“不客气。”
回程途中,方墨白停在便利商店门口,让她进去采购些简单的盥洗用具。
方墨白的住处是一栋新建的住宅大楼,门禁森严。
他将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刷卡进入十楼。
叁房两厅的标准住宅,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一组沙发跟电视, 没有任何装潢。
简单地参观一下房间,除了主卧室有整套的系统家俱外,其他两间卧室,基本上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感觉上就是随时要准备搬家的那种。
“你一个人住这儿?”在这个黄金地段居然有空房,是否有些浪费?
“嗯。我爸买来投资的。”
难怪。
“我没有多余的房间让你睡,所以今晚你睡我的床,我睡客厅。”
“这哪好意思?我可以睡沙发,沙发看起来很舒服。”沉薇拍拍沙发,卸下手提包迳自坐上,屁股顺便弹了几下,试试沙发的软硬度。
“你是女孩子,不方便。何况跟男人独处一室,最好把房门锁上,这是最基本的常识。”方墨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沉薇双手交迭在后脑,轻松地笑了笑道:“我若怕你,就不来了。”
“那难说......男人有时候是很冲动的。不管跟多么君子的男人在一起,都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好啦,听你的。”
“你去洗澡吧,我用外面这间浴室。对了,洗澡前别坐在床上,背包可以放椅子
。”
“好。”沉薇起身正准备走入卧室,又转身道:“我没有换洗的衣物,你可以借我一件吗?”
“衣橱打开,里面的衣服你随便挑。”
“谢了。”转身走入房间。
沉薇将身上的衣物脱个精光,刚打开水龙头,便听到方墨白的声音。
“小薇,我进来拿件衣服喔。”大声昭告,以免唐突了佳人。
“什么?”水柱哗哗的响声太大,听不清他说的话,以为他在客厅,便开门走出浴室。
“你说什......”话音突然打住。
男人无预警的出现,让沉薇的脑子瞬间当机。
同一刻,方墨白闻声转头,呼吸ㄧ窒,搁在衣架上的手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