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李雪闻讲不清楚,索性放弃挣扎。
李雪闻突然问:“去兜风吗?”
燕京夜晚的高速仍喧嚣热闹,甚至来往的大小车辆,要比白日还川流不息。李雪闻从小玩车,那时驾照查的还不严,十三四岁就开着他爸的车满京城跑。他在张以荷惊悚的视线中接连超车,变道,拐上了人烟稀少的另一条国道。
他们终于把世俗抛在了脑后。
风声穿透玻璃传来,两岸点点灯光化作光斑飞越,张以荷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混在风里,引擎声里。她看向李雪闻,他紧抿着唇,俊美无双的白净书生面,此刻化去了白日戾气,只是个世间可怜人之一了。
就像她一样。
她又忍不住想她的大哥。
想一家五口人团团圆圆的吃饭,想严肃刻板的爷爷看到正常的大孙子时笑的满面开花,这些生命中一瞬闪过的片花,终究无法重现了。
她不傻,能隐约感觉到,这两年苏醒的大哥并非原装——可那又如何呢,只要张辰君能如常人一样和他们一齐生活就好了。
而不是四人沉默在餐桌,每日都因缺少的那个人气压低沉。
她不想回家去了。
李雪闻把车子停到了一条小道旁。
张以荷没问为什么,默默下了车。她把风衣扔在了车上,裹着抱枕毯下来。小道旁枯草已被清理过,大块石子裸露在外,向深处走去,枯草越发高而蓬松,像大片黄色云朵。
李雪闻随便在一处草丛上躺了下来。他全身陷入了温柔蓬松的草堆里,云朵包裹着他,这让他有一点失重感。
张以荷把小毯子铺在草丛上,也躺了下来。
他们就着阴蒙蒙的夜色,漫无目的的聊了许多事情,郊外的风缓缓的,二人疲累了一天,不知从谁开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张以荷听到了哭声。她茫然的睁开眼,身边,李雪闻已旦泪流满面。
他喃喃着一些令人心碎的话,张以荷听不太清楚,她也想哭了。她又强迫自己身陷进朦胧睡意中去。
李雪闻醒来时,满面冰凉。他费力的摸一把眼窝中的泪水,竟是浑身轻快了许多。
阴霾不知何时散了,星河与月重新辉映在天空。
他很想化作漫天繁星中的一颗,成为无忧无虑中的一员去。
于是他站起身,踉跄的走向路边歪歪扭扭停着的丰田霸道,从后备箱找出破魔柴刀。
他怔怔的抚摸着刀面,说来也奇怪,白灵用其斩杀归海靖后,他分明用清水擦洗过了,刀面上却隐约浮现金色的痕迹。他用手沾了一点轻嗅,质感像金箔,有魅惑人心的莲花香气袭来。
但这不重要了。
他抬刀,朝脖颈间挥去。
他听到背后惊慌失措的呼唤,那喊声撕心裂肺,他想,嗯,还有人能为我伤心,这感觉也挺不错的。
他还想回头安慰小姑娘不要害怕,可他的世界已经黑了。
第78章新生
剧烈的争吵声。
浑噩中闪过许多画面,久远到他以为忘却,原来是埋藏在内心深处了。
他记起高中时和弟弟吵架,那架势真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起因他已经忘了,以此做导火索,二人对彼此积蓄已久的愤懑接连爆发。
李雪陵狠下心来说话可真难听啊,他却也没好到哪去。他们以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攻击、迎击彼此。
最后他赢了,弟弟一言不发的收拾行李出了门。他以为弟弟离家出走几天就会消气,可他失算了,一周后李雪陵转学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人生中真的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他试图道歉、解释,可心中的隔阂总归留下了,弟弟直到高考都与他分居两地。后来分歧越来越来大,李雪闻总在醉酒后不住的想,如果那日没有与弟弟撕破脸皮的吵架,会不会就不会有日后明目张胆的叛逃出国呢?
温姝玉说,你不要自责,人的本性是出生便决定好的,像发源地不同的泉水,决定了一个蔓延方向,便无论间隔山岭盆地,都会汇入同一片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