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刚才那么一交手,小周意识到了林老实的狠辣,怕又要挨揍,他赶紧说:“我们没有恶意的,就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兄弟你是个有大本事的,嘿嘿!”
为了避免挨揍,小周也是豁出去了,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
林老实蹲下身,弹了弹他肩膀上的一根枯草:“想不想知道,公安有没有去老洪家?”
必须想啊,这个事可是关系着他们身家性命的大事。不过面前这个人还不知道是敌是友呢,小周想了想,顺着林老实的话往下问:“你有办法?”
林老实站了起来:“带路,你们约好在哪里汇合,带我过去,速度,你不想你这些哥们被抓住就赶紧的。”
他们当然是有好几个据点的,不过怎么能把这个陌生人带过去呢?小周有些犹豫。
林老实一瞧这状况就知道,他又要想多了,又踢了他一脚:“快点,我若是想害你们,直接举报你们大晚上在老洪家聚众赌博就行了,还多此一举地救你们干什么?”
对付这些混不吝的家伙,就不能太客气,得“以暴制暴”,他们才会服软。
小周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当然最关键的是,他打不过对方,再跟对方硬杠只能是他自己吃亏。
扶着旁边的树干,小周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在前面带路:“走吧。”
哼,等跟洪哥他们汇合,看这小子还敢不敢嚣张。
小周领着林老实直奔他们的另一个据点而去。今晚出了这种事,大家肯定都没心情回家睡觉,多半守在那儿商量对策。
小周一瞧就是走惯了夜路的,对周围的地形很熟,带着林老实七绕八绕,专门捡小路捷径走,走了好几里地,他把林老实带到了一个山坳坳里,然后装了一声布谷鸟叫。
林老实……
去录像厅看了不少烂片吧,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季节了,还学布谷鸟叫,这会儿布谷鸟早去温暖的南方过冬了好吧。
过了几秒,山坳坳的半山腰也传来一道布谷鸟的叫声,然后小周兴奋地对林老实说:“走!”
哪知林老实却不肯走了,他说:“你上去把他们叫下来吧,我就不去了。”
小周不解:“为什么?都到地方了,你却不上去。”
林老实很直白地说:“我一怕你们打我的闷棍,二怕这个地方暴露了,里面是公安在守株待兔。你先去探探路。”
小周……
大兄弟,你咋不去探探路。这样的话直白地说出来合适吗?
似是感觉到了小周的怨念,林老实神色自若地补充道:“反正他们要是被抓了,你十有**跑不了。我又不是你们一伙的,我只是个无辜路人而已,就不跟着你去冒险了。”
靠,他都快被说服了,这小子有毒。小周拍了一下脑门,不理林老实,蹬蹬蹬地爬上了山。
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了,林老实眯起眼盯着他的身影,发现他在山坡上爬着爬着就不见了人影,估计是山腰上有什么洞穴吧。
他也没管,环顾了四周一眼,找了块干燥背风的地方坐下,闭着眼稍微休息一会儿。至于小周,他一点都不担心这家伙跑了。洪哥那边就是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会主动过来找他的。
果然,林老实猜得分毫不差。
山洞里,洪哥先小周一步到了山洞,正跟老彭几个在讲今晚他们走后发生的事,刚说到公安来敲门的时候,就听到了熟悉的布谷鸟叫。
几人猜是小周,赶紧停下来,给小周发信号,让他上去。
等小周回来后,老洪立即往他背后一看,见只有小周一个人,忙问道:“那个小兄弟呢?”
心塞的小周,哥哥们都不关心我了,连我脖子上这么大一团伤都看见,只惦记着那个坏小子。
“他在下面,不肯上来,说什么怕咱们敲他闷棍,又怕山洞暴露里面藏的是警察。这小子也太胆小,太多疑了。”小周吐槽。
哪晓得洪哥听了这话却如临大敌,立即站了起来说:“快,快,快,把东西收拾收拾,速度点,都弄干净了。”
小周摸了摸脑袋,不解地说:“洪哥,你这是干嘛啊,咱们这不是才来这里吗?这荒山野岭的,公安肯定逮不着咱们。”
老洪拍了他脑门一记:“你懂个屁,赶紧的,那小子没骗咱们。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公安就来了,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幸亏都被你们带走了。咱们这个事干得很谨慎,也没在家门口干过,公安却直接找上了我家,还是挑大半夜。肯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小心点总没错。”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也收拾起了轻视的心情,赶紧把东西收拾好,拿走。
可出了山洞,新的问题出现了。老彭问:“如果公安知道咱们这个据点,其他地方也很可能知道啊,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老洪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就一个普通人,只是胆子稍微大一点,谨慎一点,智商也就一般般,不然也不会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想了想,老洪问小周:“那个小子呢?他在哪里?咱们去找找他。”
小周指了指山坳坳里:“在下面等着我们。”
“走吧。”老洪一马当先,跑下了山,在一棵大槐树后面看到了林老实,他正要说话,林老实就睁开了眼。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不过因为冬季山里多雾,光线不是特别好,但两人隔这么近,还是很简单地就看清楚了对方脸上的表情。
老洪对上林老实黑沉深邃的眼睛,有点震惊,昨晚太暗,看得不大清楚,今天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他才发现林老实的眼神很犀利,对上的那一瞬,让人心头发麻。
林老实见是他,眼底的寒意一收,站了起来,看着老洪和他身后抱着东西下来的几个人。
“把你们手上的玩意处理了,不要抱在手上。”林老实先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老洪怔了怔:“啊!”
林老实讥诮地说:“这些都是不定时炸。弹,你们想死就抱着。”
这些东西被人看见,他们就完了。
老洪也反应过来,苦恼地说:“你说山上那个洞也不安全了,咱们不知道把这些东西藏在哪儿啊。小兄弟,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林老实这次很好说话,淡淡地指了指山坡上半人高的枯草从:“丢那里面去。”
“啊,就这么露天放着啊,万一被人看见捡走了怎么办?”小周担忧地说,他们手里的东西拿去出手,可是能挣上百块呢。
林老实睨了他一眼:“捡走就捡走,这东西是偷来的,本来就不属于你们。”
老彭不乐意了:“小子,你怎么说话的?咱们也是付出了劳动的好不好?”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还怕被公安和司机逮着。
“那别人爬到山坡上去捡也付出了劳动。”林老实跟着他胡扯。
怼得老彭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还是老洪站了出来,做了决定:“就按他说的办,东西没了可以想办法再弄,人要是栽了,这辈子就完了。”
老洪在这些人里隐隐是带头人的角色,他的话大家还是听得进去的,几个人把东西抱到山坡上的枯草中藏好,又抱了一堆干草盖在上面,做了掩护。
老洪学着最近录像厅里很流行的姿势,冲林老实抱了抱拳:“小兄弟,昨晚的事谢谢你了。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公安会半夜来我家吗?”
林老实说:“想知道?可以,跟我去一趟县里面,回头我就告诉你们答案。”
老洪审视地打量了林老实几秒:“去县城干什么?”
林老实说:“放心,我一个人也卖不了你们,带你们去看点东西!”
老洪想想也是,自己这边人多,有什么好怕的。关键是带着这小子,盯着他,免得他回头把他们藏东西的地方告诉了其他人,将他们这几百块钱的东西都给弄走了。
这么一想,老洪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啊,走吧!”
于是大家一起往县城走去。
秦家湾在省道旁边,离县城不远,就五六里地,三十年后,这片村子也会被圈进县城的地盘,农田和破旧的村庄被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所取代。
都是一群干力气活的男人,脚程快,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县城,一进城,各种喷香的味道就从街上传来。
这会儿街道两边已经有了不少早餐店,豆浆、油条、葱油饼、煮鸡蛋、稀饭,馋得熬了一晚上夜的人肚子叽里咕噜地响。
老洪大方地掏了一块钱,给每人买了一个大饼填肚子,然后问林老实:“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跟我来!”林老实领着他们在城里穿梭。
这时候县城的规模比起后世来小了许多,哪怕不认识路,多绕几圈也能把县城走个遍,对这里的地形了解清楚。
林老实不知道具体的地方在哪儿,不过他知道人多的地方肯定就是他要去的地方,还有学校之类的。
找了一圈,林老实停下了脚步,指着从街头过来的一群人说:“看那个,你们自己看吧!”
老洪几个抬头望过去,看见一二十个人戴着手铐,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抢劫犯”、“流氓犯”、“盗窃犯”……之类的字眼,路边还有大人、小孩在气愤地朝他们砸烂菜叶子和小石头。
这是死刑犯游街!
老洪几人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牙关打颤,怒瞪着林老实:“你……你带我们来看这个是安的什么心?”
林老实对上他愤怒的目光,不避不闪,用拳头背捶了捶他的胸口:“好好看着,看看偷盗、抢劫不学好都是些什么下场!我安什么心,我是在救你们的命!”
这话一出,老洪几人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了头,脸色青白交加,后背冷汗直冒,再也没了跟林老实叫板的底气。
一行人随着人群跟着游了一圈街,然后又亲眼看到行刑的场面。只听枪子声一响,这些罪犯就倒在地上,脑袋上还有个血窟窿,看起来就吓人得很。
老卓胆子最小,带入自己,吓得尿都出来了。
其余几人比他好一点,但也脸色发白,双腿发颤,知道可能会坐牢,会被判死刑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平时在录像厅里看到这种枪、战打架死人的场面,热血沸腾,还能装13来来一句,脑袋掉了碗口那么大个疤嘛,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在刑场亲眼看到这些临死之人的绝望、挣扎、后悔,死后双目不甘大睁着血流了一地的画面,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以至于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没说话,直到出了县城,快走到秦家湾时,老洪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心悦诚服地对林老说:“谢谢你,年轻人。”
活了四十多岁,老洪也不是不知好歹,此刻,他已经明白了林老实的苦心。这个年轻人是想拉他们一把,非亲非故的,对方这份用心实在是太珍贵了。
老彭几个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林老实说:“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只要能办到,我老彭义不容辞!”
林老实没接这话,反而问起他们先前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们不想知道是谁举报你们的?”
“是哪个王八羔子?”老洪咬牙切齿地说。他现在都还后怕,要是他昨晚被抓住了,按照现在这么严的惩罚,他就是不死也要把牢底坐穿,他婆娘还有才几个月的儿子怎么办?
林老实说:“我是刘亮同母异父的哥哥。”
这句话一说,老洪瞬间明白了,咬牙切齿地说:“靠,原来是刘亮那个王八羔子,难怪他昨晚没来呢!好个黑心的小畜生,我们拿他当兄弟,他却想害我们!”
老卓弱弱地说:“他是你弟弟,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林老实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昨晚,我妈说,你生了个儿子,老婆没奶水,在到处求购奶粉,让我把那罐奶粉拿过来卖给你,然后凑点钱给我买东西明天结婚!”
他怎么可能买,好几十块钱一罐呢,他们这种农民怎么喝得起!再说了,他当初也偷了两罐呢,有钱买林老实的还不如把自己的留下。
如果是昨晚打牌打到兴头上,碰到林老实来说这件事,他会怎么想?肯定觉得是刘亮那家伙联合他哥来耍他们,不会会轻易放林老实走,那他们就会被公安给一锅端了,他们跑不了,林老实也要完。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亲哥跟着倒霉,他们不会怀疑到刘亮身上,基于兄弟道义肯定不会将他也给暴了出来。他们一死,再也没人知道刘亮的底细,刘亮的赌债也就一笔勾销了。
不过林老实是刘亮同父异母的兄长啊,惊出一身冷汗的老洪侧头,诧异地看着林老实:“确定你是亲生的吗?”
“我也希望不是。”当事人的林老实倒是很平静,任谁在几十年前就知道了真相,也会这么平静。
老洪同情地看着林老实,这小伙子太惨了,竟然被他亲妈和亲弟弟算计。再看他身上的衣服,啧啧,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好几个补丁,有的足足有巴掌那么大,而他的亲弟弟刘亮却时常穿新衣服,还有一件昂贵的皮夹克呢,虽然这件衣服的来路可能不那么正,但兄弟俩相差也太大了。
同情完了林老实,老洪想起了正事:“好个刘亮,有钱买新衣服下馆子没钱还债,不想还钱就算了,还想弄死我们,那我们也不客气了,走,今晚去把货给处理了,明天问他要钱去。”
但刚走出一步就被林老实给拉住了。
老洪这才想起:“哦,对了,有一罐奶粉是小兄弟你的,回头我帮你处理了,把钱给你吧,你放心,我不会拿你一分钱。”
林老实摇头:“不用,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换的钱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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