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几乎是出了四方府，虽然无法感应到芷蓝，但她却能感应到另一个人。
  地瓜。
  「你可出来了！我的姑奶奶！」地瓜委屈的凑近。
  「你去哪了?」顾灵烟皱眉问。
  花灯会后，她就被赶出四方府，这四周都有结界，她也不知道顾灵烟去哪，只好在府外等着。
  地瓜不高兴的说：「就在这附近瞎晃悠唄！那花灯会后你不是被叫走，那时我就被赶出府里了，再后来听说你受伤了，我也不能进去，连给你送讯都没办法，你那个师伯太厉害了。」
  大黄师伯有意要隔开地瓜。
  顾灵烟猜想，可能是因为地瓜在，会帮她拦住芷蓝。
  对于这个师伯，顾灵烟很难过，从小到大师伯几乎是替代了爹的角色，爹忙着掌门的事物，她也只有这个亲人可以请教。
  可他…
  也将自己当成一个生育的工具，甚至一手策画这些事情。
  顾灵烟感到一种哀伤，内心的痛苦，往往源于希望亲近的家人能了解自己，但他们却做了完全相反的事。
  甚至是否认她价值的事情。
  但她还有一个人，替她说了那些她想说的话，那时候她刚醒来，身体不能动，但能听到芷蓝的声音，那一刻，她感到安全，原来真的可以放心吗?
  芷蓝一直看到的我的努力吗?
  因此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想找到芷蓝，却只有她爹在面前。
  这些感概都是一瞬间的，顾灵烟打起精神问地瓜「那你有看到芷蓝吗?从四方府出来?」
  地瓜摇头「那丫头?没阿。」她看着顾灵烟背后「对耶！小芷蓝跑去哪了?」
  顾灵烟皱起眉说：「芷蓝被送走了，我要去找她。」
  「那走吧！反正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待的。」地瓜点头跟随灵烟一起离开四方府，他们第一站就先去拜访了萧飞尘。
  萧飞尘如今已经是王爷的身分，他刚回到自己的府邸，就听到顾灵烟过来的消息，他赶快去会客厅。
  「寒光女士。」他喊了一声。
  但顾灵烟转过来时，他却吓了一跳。
  顾灵烟看到他惊吓的样子，她不解的问：「怎么了吗?」
  「女士，你的眼睛之前不是…」萧飞尘。
  「之前受了伤，后来我师伯治好了，所以休养了一阵子。」顾灵烟解释说，但她没有发现地瓜也在旁边打量起她。
  「这样啊！」萧飞尘点头「那寒光女士过来是为了?」
  「芷蓝不见了，她有到你这吗?」顾灵烟问。
  「没有。」萧飞尘诚实的说。
  他打量着顾灵烟内心却迟疑起来，前阵子收到顾灵烟受伤的消息，但不知道她伤势如何，但现在面对顾灵烟，他细细打量这双眼睛，突然注意到她的瞳孔。
  以前他与芷蓝不打不相识，自然认得芷蓝的眼睛，那傢伙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在阳光下却有点棕色，而顾灵烟不同，据他从九夜那得知，顾灵烟似乎有妖族的血脉。
  萧飞尘了解九夜，因此知道妖族的某些时刻，瞳孔会呈现柳叶的形状，而平时妖族化为人形，在瞳色上会比人类浅些。
  但现在，顾灵烟的眼睛却如芷蓝一般黑白分明，想到之前听说顾灵烟双眼受伤，然后是现在她完好无损的出现，但芷蓝却无法联系，他心底有个不好的预测，顾灵烟现在的眼睛，会不会就是…
  芷蓝的眼睛?
  顾灵烟也捕捉到萧飞尘的眼神，她还在疑惑时萧飞尘在想什么时，萧飞尘突然问她。
  「女士，之后有什么安排吗?」萧飞尘好奇的问。
  「或许回到四方府等她回来。」顾灵烟有些沮丧的说。
  萧飞尘听到后肯定的说：「我…算是了解芷蓝，她若离开，绝对不会不辞而别。」至少对爱若性命的顾灵烟，她绝对不会没有留下隻字片语。
  除非她那时无法说话，而且一定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缘由。
  「或许吧，也可能是她想要专心修炼…」顾灵烟叹了气，开始有些相信顾大黄的话「这么多年在四方府，我竟对她如此冷淡，连芷蓝有哪些知交都不知。」
  「她没有知交。」萧飞尘看着顾灵烟肯定的说：「女士…你就是她的全部。」
  没有认识芷蓝以前，他没看过『情』字可以让人有悲伤的感觉。
  但认识芷蓝后，他才知道情字的可怕，他现在也正在这个情字陷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灵烟点头，一股内疚在心中，刚痊癒的身体又痛了起来，她拿出丹药倒了一颗服下。
  萧飞尘一直在观察顾灵烟的神色，直到看到她刚有一些痛楚的表情，但在吃下那颗药后，她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痛楚已经远离了。
  「灵烟师父，这药…是什么?」萧飞尘不解的问。
  「是门派的药，你若需要，我帮你讨张方子过来?」
  「不是的，我认得这药味，药效是主清心忘忧，可人若服药压抑本性恐会伤身，我多嘴一句，这药您别多吃，芷蓝不会希望师父您受伤。」
  压抑本性?
  顾灵烟看着手上的药瓶，内心想明白了什么，然后又看着萧飞尘问：「你会不会认为，我对芷蓝太薄情了?」
  她对芷蓝跟自己的关係，总还有几分持疑，在四方府的十年间，不是没有机会带着芷蓝走，但她就是拖着，不敢面对大黄师伯，也不敢离开四方府，怕爹会生气。
  她以为只要忙完转头，便能看到芷蓝在她手边。
  焚香煮茶，静待自己。
  但现在芷蓝失踪了，她才发现两人的关係如此脆弱。
  脆弱到她一睁眼芷蓝就消失了。
  她一直懦弱的将芷蓝的事往后推，想把手边的事情忙完，可事情却好像永远忙不完，等她真正的回头了，却发现芷蓝已经不见了。
  想到这心底是一股疼痛涌起，但很快的又消逝了，像是有颗大石，压住了所有的心绪。
  她看着手中的药瓶，或许那颗大石就是这瓶药。
  能操控服用者心绪的药。
  萧飞尘看着顾灵烟小心的说：「其实寒光女士不想接受芷蓝，不用硬撑的！或许您是看在师徒一场，才想用自己约束她，但其实您不该如此牺牲。」
  顾灵烟看着他「不是的，我没有硬撑。」她苦笑出来「或许在你们眼中的我，跟真正的我不同。」
  她是爱芷蓝的，也是需要她的。
  大家看到的芷蓝，是一个修行比她低，还要她费心的姑娘。
  可是其实需要被照顾、在乎的人，是我自己。
  我比任何人都依赖芷蓝打理生活，也需要她的存在，证明自己的力量，所当芷蓝不见时，我才会比任何人都惊慌。
  意识到这件事，顾灵烟留下了眼泪，她狼狈的告辞离开，留下错愕的萧飞尘目送她。
  「等等！」背后传来声音，却不是萧飞尘的声音。
  顾灵烟调转飞剑回头，九夜站在远处朝她丢了一样东西。
  她接住一看，居然是四象剑「这…」
  「这东西的主人不是飞尘，就送你吧！」九夜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萧飞尘站在营帐前看着九夜走近「你把我东西给人，不用问一句吗?」他才是四象剑的主人，萧氏的继承者。
  九夜眨眼「你若不同意，早就开口拦下顾灵烟了。」
  萧飞尘撇过脸「你好歹问我一声吧！」
  九夜却突然凑近他，两张脸孔贴近几乎要吻上「我说过…寧愿你自私点、笨一点，况且这一世本就是你该还我的！」
  萧飞尘摀着嘴后退「你！霸道！」他气得转身就走。
  留下九夜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惹了飞尘的脾气，他这心狠的小郎君大概又要冷他了，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不希望飞尘再管四象剑之事，如果他从妖主那收到的消息没错，与四象剑的缘分本就不是飞尘的。
  「还愣在那干嘛！要小爷我请吗?」萧飞尘从营帐中传来骂声。
  九夜从错愕的表情改成弯起嘴角，他掀起营帐坏笑低声「奴来了！爷。」
  ※
  天地之间，一抹雪白的身影如流光闪过。
  顾灵烟跟萧飞尘聊完后有些混乱，她把剑收起后回到四方府，顾灵烟先让地瓜去别的地方打探芷蓝的下落，她自己驭剑而走，内心却有几分混乱。
  我该回去吗?
  但习惯还是让她走近四方府，看着眼前宏伟的四方府，她却突然失去踏入的慾望。
  她的手伸入袖中，在摸到药瓶时，却突然停住。
  身上的药品是大黄师伯给她，用于治疗眼睛的药，那再更之前呢?
  大黄师伯可以让她清心，那是不是当大黄师伯以为跟自己在一起的是萧飞尘时，他也会用动情的药?
  难道她对芷蓝的感情，真的是错的?
  当她还在想，远处却突然有人攻击了顾灵烟。
  回到四方府她刚卸下了所有防备，因此被人暗算时，她就轻易的被绑走了。
  ------------
  作者：馥间庭
  fb粉丝团：馥氏百合文字园
  封面绘师：kagen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