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没断奶,我……”
“趁这个机会正好断了,都多大了,可以吃粥了嘛!你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陈翠红泪水涟涟,站那儿寻思一阵子,最后狠心咬了咬牙。
“我把他送到他大伯母那儿去,否则他醒来见不到人会哭的。”
陈翠红说着就抱儿子出去了,不管蒋老四同不同意。
蒋老四只好在屋里找个凳子坐下等,突然,他想到什么,便来到衣柜里乱翻乱找,结果什么都没翻到。
气得他往地上吐一口,“呸!这个林成庆真是没能耐,穷得一个子都翻不出!”
他不死心,又来翻床,把陈翠红的几十块钱和一副银镯子翻了出来,然后替陈翠红收拾了几件能看的衣服。
待陈翠红回来时,他已经帮陈翠红收拾好了东西。
“你哭啥呀,赶紧走吧,正好我骑了自行车来!”
陈翠红这会子突然不想走了,想到儿子便一个劲的哭起来。
“走吧!好日子等着你呢,咱俩一块儿去接兰兰。”蒋老四扯着陈翠红出屋。
就这样,陈翠红被蒋老四连拉带拽地带走了。
傍晚,林成庆回来时,见陈翠红和儿子不在家,衣柜开着,柜里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
不好,家里来贼了!
林成庆心里陡然一落,赶紧端把凳子来踩着摸衣柜顶,钱袋子没了!
这可是他要给陈翠红买电视的钱啊,竟然没了,他身子抖得不行,一下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半天爬不起来。
这会子方梅花抱着小峰过来了。
“哟,老二,你咋摔着了,你那个混账老婆呢,说是去菜园捉虫让我帮看孩子,结果一下午也没见她的人!”
林成庆揉了揉腚,好不容易撑着地爬了起来。
“这个翠红,去什么菜园,家里招贼了她都不知道!大嫂,你在这儿等等,我去菜园找她。”
林成庆强打起精神出门,去菜园找,当然是屁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慌了,感觉哪里不对劲。
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见林卉骑着林芳茹的自行车过来了,满头大汗的。
“爹,今天下午那个蒋老四和陈……陈翠红把陈兰叫走了,连衣服都收拾走了!”
林成庆预感没错,整个人一下跌坐在屋前的石头上,眼睛红得要渗血似的。
方梅花半天才反应过来,“蒋老四?他从牢里出来了?把陈翠红带走了?还把陈兰也带走了?”
林成庆苦笑,“还把家里的钱也翻走了,幸好留下了儿子,蒋老四是不可能帮她养儿子的。”
林卉跑回屋拿出钱袋子,往她爹怀里一放。
“上回蒋老四来,我就猜到他没安好心,我老早就把钱袋子替你收起来了。”
方梅花和林成庆皆惊讶地看着林卉,没想到她还有这等小心思。不过林成庆心里稍舒服些,毕竟钱还在。
可是……他不想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卉子,你上学去。大嫂,你帮我再带带小峰好么,我想去蒋家村把翠红找回来。”
方梅花吃惊地看着林成庆,“你还要去寻她呀?她和蒋老四都跑了,你寻她回来有什么用?心跑了,寻回来也没用的!再说了,即便你寻到她,她也不会跟你回来。”
“我想试试,毕竟有儿子在这儿呢,我就不信她心有那么狠。”林成庆不死心地说。
林卉双手拦住,“爹,你别去了,你这样去她只会甩你脸子,你又何必呢?”
“不,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你这孩子,咋管起大人的事,你赶紧回学校去好好读书!”林成庆推开林卉,从堂屋里推出他的那辆旧自行车。
林卉见她爹这么固执,也懒得管了,骑上林芳茹的新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确实生气,要不是自己提前把钱收起来,这会子她爹是跑了老婆又破了财!可她爹竟然还企盼着用儿子把陈翠红给找回来。陈翠红要真舍不得儿子,就不会走了!
她一路气嘟嘟的,不明白她爹为什么非要陈翠红这样的女人。
慢慢地喘气喘匀了,再想到弟弟小峰将来由谁带,家里没个女主人确实不像个家,她开始懂得她爹为什么非要去碰壁。
她知道陈翠红决定走了是不可能回来的,哪怕她爹跪着求都没用。
她不希望她爹因此消沉下去,至少得找个人带弟弟,大伯母顶多能带个一天半天的,长期带大伯母可是不答应的,大伯母又没有带侄子义务。何况大伯母自己的儿子才五岁,也挺让人操心的。
林卉骑到学校门口,此时正是开晚饭的时间,她却掉转自行车龙头,朝她外婆家的那个方向骑去。
她外婆外公都早已过世,现在只有舅舅、舅妈在。她记得过年时,舅妈说她的妹妹因为多年来不孕被男方嫌弃离婚了,如今住在娘家被人嘲笑,但她妹妹固执不肯再嫁,只想找个活干养活自己。
林卉来到舅舅家,把陈翠红跟前夫跑了的事说了,还说想请舅妈的妹妹到她家去当保姆。
舅妈震惊之余便问起“保姆”是干啥的。
“就是帮人带孩子或做饭、打扫卫生啥的,东家付工资。”林卉上一世自杀于九二年,那时刚搞改革开放,好些人跑南方去挣大钱,请保姆在带孩子的。
舅妈一听,觉得不合适,“让你爹自个儿带得了,马上入冬家里又没啥活儿,请保姆你家哪付得起工钱?”
“舅妈,您就帮帮我家吧,去请一请您妹妹,我爹每年这个时候家里没啥活了就要去找散活干,听说今年要修路,每天工钱有两块多呢,他肯定要去的。他一个大男人在家带孩子,我担心他会消沉下去。再说了,迟早得请人带的,来年开了春,他还是要下地的。”
舅妈的脑子转了转,她妹妹确实想找活干,每个月能有三十来块钱就很满足了。
“可是……哪怕你爹每天能挣两块多,估计他也不舍得拿出一块多给保姆的。你还是个孩子,这只是你自个儿的想法,要是你爹不同意呢?这样吧,这两天我去问问我妹妹,再找你爹问问,这事有我们大人操心,你上你的学去吧!”
林卉只好点头。
在大人眼里,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是不可能由她做主的。
她刚走,她舅妈就对她舅舅说:“这个卉子,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可没这么懂事,知道为她爹操心了。”
她舅舅感叹道:“唉,你也不看看她家现在成啥样子了,在这种环境下再懵懂的孩子也变得早熟了。”
回到学校上晚自习,看着陈兰坐的那个空位子,她还是有几分欣喜的。终于,陈翠红和陈兰远离了她的生活。
这对她爹来说或许是个打击,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在她爹心里都会淡化的。
发了一晚上的呆,回宿舍的路上她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能因这些事就忘了学习呢。
宿舍定点熄灯她没法学习,第二天她竟然早起了一个半小时,就为了把昨晚发呆的时间给补回来。
林芳茹来洗脸时,她已做了一个小时的题还读了半个小时的书。
☆、12.第 12 章
三天后,也就是星期六的早上,林卉和林芳茹相伴进教室时,她们俩同时被吓一跳!
陈兰又回来了,这会子正在和何美华谈笑风生呢。
林芳茹本能地抓一下林卉的胳膊,“唉哟妈呀,这是人是鬼呀,她不是和她妈一起跑了吗?”
只听见陈兰在那儿得意洋洋地跟何美华说:“我爹……我亲爹在县城开舞厅,我妈是老板娘呢,我在那儿住了两个晚上,可舒服了。”
何美华颇兴奋地说:“那你咋不在县城读书呀,咱这个镇中学哪比得上县里的中学。”
问到这儿陈兰小脸突然垮了下来,失落地说:“县中学不接收我,因为我没有城市户口。”
本来她爹蒋老四想托关系让她进县中学,可学校听说她爹从牢里出来没多久,哪敢接收陈兰,死活说政府规定没有城市户口不能进县里读书,想找都没用。
蒋老四便懒得费力气,送陈兰回来了,还让她以后周末回蒋家村,跟着她亲爷爷奶奶过,逢年过节或寒暑假会接她去县里过。
林卉本以为再也不必瞧陈兰那张脸了,没想到她又回来了,第一节课她不免又有些分神。
但课间她又拍醒自己,利用课间十分钟把这节课的内容仔细复习一遍,确定没有丝毫不懂的才放下心来。
下午,她和林芳茹一起回家,她们俩轮换着骑自行车,到家时也不算太累。
一到家门口,她就见她爹坐在门口恍恍惚惚的,手里还抱着小峰。
“爹,舅妈来过咱家吗?”林卉上前小声问。
林成庆怔了怔,然后毫无表情地说:“来过了,她说明天送她妹妹来咱家带孩子,每个月三十八块工钱。”
“你……找到陈翠红了吗?”
林成庆又是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在蒋家村等了一天一宿没等到,村民们叫我去县城‘佳人歌舞厅’找,我便去了。我在‘佳人歌舞厅’外……我……我听到了她笑的声音,也从窗户外看见她和蒋老四搂着……,我没进去。算了,瞧她那开心的样子,我干嘛打扰她过幸福的日子。”
林卉看得出来,她爹显然哭过,嗓子哑哑的。
林成庆又不作声了,小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他也不抱起来走一走,硬抓着小峰坐在他怀里。小峰折腾累了,便睡着了。
林卉撸起袖子,去厨房做饭,做到一半,她大伯母方梅花来了。
“老二,你哥把那柴房屋顶几个破洞拿瓦补了,土墙也用几大捆柴死死抵住了,我还帮忙打扫干净了,应该能住人,你去瞧瞧吧。”
“好。”林成庆低沉地应了一声,然后把小峰交到方梅花手里。
他则进屋里把陈兰以前睡的单人床拆开了,然后捆起来扛到后面去。他爹妈以前住的那间屋子虽然破得跟牛圈似的,他大哥大嫂当了几年的柴房,但他大哥还是卖力给捯饬得能住人了。
他是考虑到林卉她舅妈的妹妹是个外人,而且是离异的女人,如果同住一个屋檐下,肯定有人传闲话,所以让他大哥把柴房腾出来。
林成庆默默把床安置好,再抱铺盖过来。
方梅花抱着小峰在旁边瞧着,“挺好,秀……秀丽,卉子她舅妈的妹子是叫秀丽吧?她住在这里带小峰挺好的,除了做饭吃饭在你家,平时都在这儿住着,不会有人说闲话的,大家知道你有难处。”
林成庆咳了一阵,从方梅花手里接过小峰,来自己家。
方梅花回自己家跟她男人说:“你弟怕是受刺激受大了,说啥他都只知道嗯嗯或点头,那脸色跟僵尸一样。”
林成桥瞪方梅花一眼,“别瞎说,你见过僵尸啊?我弟家现在正难着呢,平时有什么事你多帮帮。”
“我知道我知道,没见我帮忙带小峰吗!”
方梅花说着就从厨房拿六个鸡蛋到前面去。
“卉子,你在做啥菜呢?我家母鸡这几天吃饱了,下了几个蛋,来,拿着!”
林卉正在炒大白菜,“大伯母,我家有菜。有豆角有大白菜,洋芋也有一些,鸡蛋这么金贵你煮给浩浩吃吧。”
“他每隔几天都吃一回,又没缺过他的。”方梅花放下鸡蛋,“给你爹补补,否则哪有力气干活。”
方梅花走后,林卉还真给她爹煮了两个荷包蛋。
吃饭时,林成庆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夹了一个荷包蛋给林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