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口气,卖了个关子:“其实也没什么……”
余光里,橘红色的火光自指尖坠下,下一瞬,我的手腕被身旁男人大力拉扯。
“她找你做什么?”盛珉鸥抓着我的手腕,语气危险地又问了我一遍。
我其实还挺享受他这个样子,但又怕惹火烧身,到时候不好收场,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卖关子,老实回答了。
“她给我看了齐阳的日记。齐阳有心求死,当年故意激怒我让我杀了他。”
盛珉鸥怔然注视我片刻,松开我的手重新靠回栏杆,随后从兜里再次掏出烟盒,似乎准备点燃第二支烟。
我揉了揉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靠在栏杆上,目视前方道:“你知道齐阳当年用什么激怒我的吗?”
打火机亮起一丛火苗,不一会儿,呛人的烟味便像浓雾一样弥漫过来。
盛珉鸥始终一言不发,从我告诉他我看了齐阳的日记,他就好像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中,遗忘了我的存在。
但我知道他并非真的什么都听不到,所以也就不等他回答,继续不管不顾朝他丢炸弹。
“他说,他要把你拉进深渊。”
盛珉鸥再次停下动作,这次,他静止的时间更久。
我转了个身,两手撑在栏杆上,将他圈在自己身前:“知道我为什么将这些告诉你吗?”
盛珉鸥手里举着烟,眼里闪过丝茫然,这次我是真的问住了他。
我紧紧贴着他,挤着他,完全不怕有谁突然开门看到我俩这样暧昧的姿势。多几个吴伊而已,看就看,我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我爱他爱到发疯,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我说了要保护你,这一辈子就都会保护你,同理,我说了喜欢你,这辈子就都会喜欢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绝不放弃。”身高关系,我只能微微仰视他,“靠近你我不会坠到深渊,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如果你一直这个样子,把我逼急了,我可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到时候为爱所伤跳个楼卧个轨什么的,你得不偿失。”
我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我能跟盛珉鸥玩这套,怪不得都说被爱的有持无恐,我这只是有点底气就开始胡作非为了,等盛珉鸥真的跟我谈情说爱,我还不飞到天上去?
“你威胁我?”盛珉鸥也看出我有上天的趋势,危险地眯了眯眼。
我心里其实有点慌,但都到这一步了,怎么也不能露怯,便只能强装镇定。
“是。”我进一步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凑近他,“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别让我失望。”
“下”字出口,我离他的双唇还有寸余,此后五个字一个比一个吐字粘稠,到最后两个字的音节,已全部化在他唇齿间。
烟草的苦涩滋味通过唾液传达到我的味蕾,大脑却因为多巴胺的满溢,被无数小人充斥。
它们手拉着手大声欢呼着相反的话语:“好甜,好甜,该死的好甜!”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盛珉鸥毫不抵抗,甚至是纵容地任我与他唇舌勾缠。我着迷地沉浸在其中,直到感觉自己快要缺氧,实在腿软地撑不下去了,这才依依不舍退开一点。
我趴在他身上,慢慢平缓呼吸。忽然后腰被一只大手按住,我浑身颤了颤,“啊”地一声,不自觉叫出声。
那手却并不停留,一路向上,勾住我后领,将我一把扯开。
“我考虑一下。”盛珉鸥在护栏上按灭的烟蒂,扫了我一眼,大步往室内而走。
我还在原地理了半天什么“考虑一下”,等混沌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回我之前的话,差点兴奋地骑到护栏上跳脱衣舞。
身体里好像有股劲儿无处发泄,我只能傻笑着挥舞双臂,将自己无法言说的喜悦通过肢体宣泄。
别人说“考虑一下”,多半这事得黄。可盛珉鸥不一样,他会“考虑”这件事本身对我来说都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在阳台吹了半天风,等冷静够了才再次进到室内。
到了九点五十,饭店委婉告知他们十点就要打烊,因为明天大家都要上班,便就此结束,不再续摊。
盛珉鸥没喝酒,自己能开车,捎上几个顺路的就走了。
沈小石后面玩嗨了喝了不少,走路都歪歪斜斜,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他自己回家,便架着他往路边走去,打算拦车送他。
我们所在的这条街,是清湾有名的不夜街,热闹繁华程度在全国都名列前茅。也因为酒吧夜店众多,小年轻喝了点酒就容易头脑发热,爱出事也是全国闻名。又因为小年轻多,酒吧琳琅满目,清吧,gay吧,约炮圣地,你想要的它都有。
“枫哥,今天真的是我这几个月来最高兴的一天……”沈小石脸上浮着醺红,痴痴笑起来,“真的很高兴。”
“我也高兴,这几个月来我真是一天比一天高兴。”我们俩各说各的,牛头不对马嘴,却也能神奇地聊下去。
我正看着来车,沈小石突然往一个方向急急走去,我以为他要吐,也就顺着他。结果他往后走到一处花坛又停下来,视线直直投向正前方。
我疑惑地看过去,竟然在不远处发现了魏狮的身影。
我和沈小石与他之间隔着一丛景观植被,四周又很暗,因此他并没有察觉我们的到来。
“你放开我!”魏狮甩着手,看着也像是喝多了,“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你别缠着我,挨揍挨得还不够是不是?”
拉着他的那个男人瞧着颇为英俊,眉眼深邃浓丽,一眼看去帅得过分,完全和魏狮这种浓眉大眼的糙老爷们不是一个路子。
男人闻言瑟缩了下,但仍旧没松手:“你别这样,当年真不是我报的警,你相信我……”
“我知道,不是你,是你那个外头养的小情妇嘛。”魏狮粗鲁地挥开他的手,指着他鼻子骂道,“我草他妈的渣男配贱女,我这辈子遇上你是我最大的过错,我求你别再祸害我了,有多远滚多远。别跟这我演琼瑶剧,装旧情难忘,老子不想看到你!”
我操,这难道是魏狮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个害他坐牢的姘头?
“我不,我就是要祸害你,我知道你没忘记我。”男人一下凑到魏狮跟前,双手抓着他肩膀,似乎是要强吻。
我这边还在感叹对方的厚颜无耻,肩上忽地一轻,身旁沈小石跟只兔子一样身姿敏捷地蹿了出去,跃上半人高的花坛,蹭蹭蹭跑到对面,从侧面给了魏狮的姘头一个飞踹,把人踹出去两米远。
第60章 有我你就不会苦了
那姘头被沈小石天降一脚,当下被踹得有点懵。
“操,你谁啊?”我已看不到他人,但仍能听见他愤怒的质问。
沈小石冷笑一声:“你爷爷!”说着便扑了上去。
眼看两人厮打起来,我刚要抬腿学着沈小石的样儿走花坛,脚都踩上去了,突然想起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又把腿放下,绕着花坛奔了过去。
魏狮喝得也有点多,此时也没比姘头好多少,一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愣愣盯着地上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满脸的茫然。
“愣着干什么?拉开啊!”我朝魏狮吼着,急急上前去拉姘头。
对方身量不算矮,和我差不多高,这会儿气头上,我有点按不住。
魏狮被我一吼,可算是醒过神来,慌忙加入进来,双臂从后面由下往上扣住沈小石肩膀,用蛮力将两人彻底分开。
“操,别拦我,我要踹死他个孙子!”沈小石吐着酒气,两眼血红,不停试图用脚踹这边,“还敢当街性骚扰,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关你什么事,你这人有病吧!”姘头激动地带着我朝前几步,似乎还想干架。
“对,我得了一种看到贱人就想打的病,大概打死你才能治这病!”
姘头被沈小石骂得毫无还口之力,气得直发抖,该问魏狮:“魏狮,这人是谁?你们认识?”
魏狮不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小声安抚着沈小石。
“好了好了,别激动,没事了。”他双唇贴在沈小石耳边,将人紧紧箍在胸前。
沈小石喘着粗气,渐渐竟真的平静下来。
他比魏狮矮了半截,此刻乖乖巧巧靠在对方怀里,有种整个要陷进魏狮身体里的错觉。
牢里拉帮结派不在少数,发生冲突寻常不过,沈小石又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每当有新晋犯人入狱,想要立一立威信,他总是很容易成为天选之子。但那些人不知道,沈小石看着弱,却是只货真价实的钢牙小白兔,群起而攻可能还占点优势,一对一他从来没怕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毛病,魏狮这人是生起气来没完,沈小石则是打起架来没完,拉都拉不住。每每这时候,魏狮就会充当镇静剂,像现在这样,在狱警赶到前将人拉开。
虽说现在打架的机会少了,沈小石却还留着过去的习惯,一被抱住就自动停手,跟生成条件反射了一样。
“人家什么关系你看不明白吗?”我感觉姘头还有点蠢蠢欲动,扣住他双肩的力道立时加重,“普通朋友能这么恨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姘头挣扎一顿,语气陡然凄楚起来:“怪不得你处处避开我,原来是有了新欢。”
我受不了他这怨妇一般的语气,深深蹙了蹙眉,要不是实在没手,都想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魏狮听了这话终于抬眼看过来,这一眼冰冷至极,连我瞧了都要抖三抖,更何况直面他瞪视的人。
姘头身体一僵,静静看了对面相互依偎的两人片刻,开口让我放开他。
我感觉他不像是要接着动手的样子,便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他拍拍身上浮灰,整了整衣襟,最后看魏狮一眼,默不作声地走了。
进攻对象都没了,魏狮自然也无需再控制沈小石,缓缓松了自己的力道。没想到沈小石刚刚只是清醒了片刻,被热血一冲头,酒劲儿更甚,没魏狮撑着直接就软倒下去。
“小石!”魏狮半搂住他下滑的身体,神色紧张地查探他脉搏,等确定只是酒醉昏睡才彻底放下心。
我与魏狮说了今晚为什么会和沈小石出现在此地,又问魏狮那姘头什么情况。
“前阵子不小心和他碰上了就开始缠着我不放,我一直没理他,没想到他跟到这里来了。”我和他一边一条胳膊架住沈小石,往马路边走去。
“估计是想吃你这回头草了。”
魏狮啐一口唾沫:“想吃也得老子愿意!操,我当年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他,我也是色欲熏心了,被他皮相所迷惑,都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恶心玩意儿。”
我看到有空车驶来,连忙伸手拦停。
“正常,人都是视觉动物,长得好看总是更讨人喜欢的。”
车在我们跟前停下,我开了门,让魏狮和沈小石先进去,等要跟着钻进车厢时,魏狮却说他送沈小石就好,让我早点回家。
我下意识看了眼靠在魏狮肩头的沈小石,正好见到他睫毛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知道他根本就在装睡。想来魏狮也看出来了,这是要借机跟他彻底解开心结,不让我做电灯泡呢。
“行,那你们当心点,注意安全。”
关了车门,目送他们远去,我插着口袋长叹一口气,往对面重新拦了辆车,回家洗洗睡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一番洗漱打扮,吹着口哨光鲜亮丽地出了门,没走几步在楼道里遇上了送快递的小哥。
“您是陆枫陆先生吧?”快递小哥手里捧着只小小快递盒,“我跟您打过电话的,您还记得吗?”
易大壮寄错的东西前几天就要送来,但我白天都要工作,晚上快递员又不送件,只能另约时间让人一早送来。
最近事太多,我差点给忘了还有这个快递。幸好在这遇上快递小哥了,不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件。
“记得,不好意思让你特地再送来,你给我吧。”
签好名,我从快递员手里接过快递,也懒得放回去,见东西小小一个,索性塞进外头口袋,一并带到盛珉鸥家。
保安还记得我,只是简单做了访客记录就让我进去了。
来到盛珉鸥公寓前,我将耳朵贴在大门上,想听听里面动静,那门却过于坚固厚实,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估摸着时间应该来得及,我输入密码,推门而入,果然盛珉鸥在呢,衬衫笔挺,系着领带,看样子是正准备去上班。
我来得突然,他手里举着一只咖啡杯,就那样停在半空,皱眉看过来。
“谁让你进来的?”
我换了鞋,替他关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