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姜茶缓缓流入胃中继而给她的四肢百骸带去热量,顾尔舌尖的那股辣意还没消散嘴里就被塞了一块蜜饯,甜味很快在口腔中蔓延开,她享受的眯了眼。
薛怀收回手,拿过放在一边的布巾,亲自给她擦头发,顾尔没拒绝,随他在自己头上动作,薛怀看她这次回来乖的不像话,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唔,没有,就是……你真的想娶我?”顾尔不敢看他。
薛怀抬起她的头,四目相对,“你再问一百遍我还是同样的答案,是,我想娶你。”
一个人最不会说谎的就是眼睛,顾尔看得出薛怀眼中是何等的真挚,她咬唇,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
薛怀在她脸上流连的手倏的一顿,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尔尔,你,你再说一遍。”
顾尔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会努力让自己能够配得上你,不让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薛怀夺去了呼吸,唇齿相接,一样的柔软,一样的甜美,只是这次顾尔虽然懵懂,但她主动回应了,这个认识让薛怀像是身处在一团火焰之中,汹涌的欲、望滚滚燃烧,太美妙了,这般心意相通的美妙难以用言语来诉说。
薛怀紧了紧放在顾尔腰上的手,将她困在怀中,两人贴的更紧,心脏早就乱跳了起来。
片刻过后,薛怀放开她低笑一声,“怎么还不会换气,恩?”
顾尔羞的脸上一片通红,身上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她锤在薛怀身上的拳头和挠痒痒差不多,薛怀捉住她的手,又亲了上去,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薛怀生怕自己把持不住,这才放开。
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薛怀抵着顾尔的额头,越想笑容越藏不住,“想好了?不变了?”
“恩。”顾尔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想好了,不变了。”
“真乖。”薛怀忍不住,蜻蜓点水的在她唇上吻了好几下。
“今天淋了雨,早些休息,我帮你把头发擦一擦,湿着睡要头疼的。”
薛怀拿起布巾,手下动作愈发温柔,他只觉得整个人泡在糖水中一般,甜的不得了。
两人就这般腻歪了好一会儿,薛怀看着顾尔躺下之后才离开。
开心归开心,激动归激动,但他丝毫没有错过顾尔今天的不对劲,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明天应该会是个大晴天吧,薛怀去了书房,对林惟说道:“去给我查查顾尔今天见了谁。”
他可不认为顾尔会粗心到出门不带伞,而且他方才看过了,以往一直放在门后的那把伞并不在原处了,这就说明顾尔出去的时候肯定是带了伞的,而且她回来的情绪也不太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即便被薛怀灌了一大碗生姜茶下去,顾尔第二天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早上起身后有气无力,薛怀细心入微哪能看不出她的不适,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触,他眉头立马拧成了“川”字,“尔尔,你发烧了。”
顾尔后知后觉的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脖子,她浑身都烫,听薛怀这么说,知道自己是真的病了,那种浑身使不上劲的酸软感袭上心头,顾尔一瞬间想到了上辈子,她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就病倒了,从那之后她便没好过,吃了药,看了大夫,通通没用,难不成这一世还要重复那般遭遇么?
恐惧涌上心头,顾尔双手有些颤抖,薛怀哪里能知道她想的这些,把她按在床上盖好被子,“我让大夫来给你瞧瞧,可能是昨日淋了雨,染上了风寒。”
顾尔也不知怎么看他紧张自己的样子就特别想哭,上辈子病重时是那么的孤独难熬,这辈子有他陪在自己身边即使好不了也不会这么难过吧。
薛怀转过头就看到顾尔哭的像是一个惨遭遗弃的小花猫,眼泪像不要钱一样不停的往下流,他用指尖轻轻拭去,还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怎么哭成这样?像小孩子一般,是不是难受的狠了,大夫一会儿就来,乖。”
薛怀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江南,能在薛府闯出一番事业的原因,现在顾尔哭的梨花带雨的,他不但没觉得厌烦,反而很是受用,小声轻柔的安抚着她,似是将毕生耐心都花在了此事上。
顾尔惨兮兮的抓着被边,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虽然不哭了,里面却还是盛着水光,顾尔觉得自己烧的好像更严重了,刚才站着还好,躺到床上之后脑袋似有千斤重,思绪也变得模糊不清,浓浓的倦意袭来,她顾不得其他沉沉睡去。
薛怀摸着顾尔的手,只觉得她的体温越来越高,整个人像是放在蒸笼里面,热的烫手,她的脸上也出现了不正常的驼红,衬的一张小脸白的不像话,嘴唇因为干渴的原因开始起皮,薛怀看着她这样心里难受的紧,频频向外张望,在他第三次看向外面的时候,大夫终于来了。
薛怀落下帘幕,将顾尔细细的手腕留在外面,大夫将药箱放下后,拿着号脉枕垫在顾尔的手腕下面闭眼开始诊断,屋里很安静,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大夫收了东西,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回道:“少爷,病人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才会导致高热不退,待我开两贴药,每日三次连续服用三天便能好了。”
听到大夫的这番话,薛怀高高悬起的一颗心这才落下,大夫开好方子后,他便吩咐玉竹去抓药,并且煎药送药都要玉竹亲自去做,不能让小丫头代劳,玉竹自是应下。
大夫开的药并没有难寻的药材,很快玉竹便煎好了一碗送过来,薛怀接了亲自喂顾尔,她身上烫的很,梦中也不踏实,光怪陆离,一会儿是上辈子死前的那种孤独压抑,一会儿又看到薛怀含笑的脸。
她睡得不好,便也不愿意吃药,好几次薛怀将药送到她嘴边她把头一撇不愿意吃,脸上还甚是委屈。
薛怀幽幽的叹了口气,顾尔现在烧成这样,不吃药不行,他一手抬起碗,苦苦的药进了他的口中,另一只手捏着顾尔的下巴,两唇相贴,药流进顾尔嘴里,她呜咽一声,可下巴被牢牢制住,她无法只能吞下。
好苦。
一碗药薛怀几口便给她喂了下去,之后还不忘在她嘴里放一个蜜饯,这吃不得苦的小东西果然蜜饯一入口眉头就松开了,薛怀露出一个笑,药喂完了他也没打算走,坐在床边陪着顾尔,
因着顾尔生病的缘故,薛怀将手中的事务都推迟了一日,想着等顾尔的病好上一些再去处理,但事情却并未如他所料一般顺利,顾尔昏沉的睡了一天,两顿药吃下去却没有丝毫起色,她的身上还是那般烫。
薛怀坐不住了,他又去让林惟去把大夫叫了过来,大夫看着薛怀冷峻的面容,翻来覆去还是只会说那几句话,薛怀气的不轻,若真是普通风寒会烧成这个样子,一天都降不下来?
玉竹煎好的药送过来直接被薛怀摔在了大夫脚下,大夫身子抖了抖,被吓得不轻,薛怀认识这大夫,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在撒谎,于是也不多为难他,挥手让他走人,大夫如蒙大赦,小步子迈的飞快。
“林惟,你去将胡太医请来。”薛怀打开门,外头时辰不早了,但顾尔等不得。
林惟看他一脸凝重,很快就把胡太医带了过来,这胡太医是宫里退下来的,因为老家住在江南,出了宫之后便在江南定居,开了个小药铺,替周围的百姓看看病,能与薛怀认识纯属偶然。
胡太医被林惟风风火火的带进了院里,薛怀二话不说把他请进去,“胡太医,您给看看,烧了一日了温度还没降下来,大夫都说是风寒,可什么风寒会烧这么久?”
薛怀是个不善言辞之人,这次也确实着急了,说了一大段话,胡太医先给顾尔把了把脉,面色凝重,而后他掀开帘幕看了顾尔的面色后,似乎是确定了什么,转身对薛怀说道:“这位姑娘是中毒了。”
☆、第六十五章
“中毒?!”
这下薛怀都被惊到了, 怎么会是中毒呢?
胡太医解释道:“这个毒在民间不常见, 中了此毒之人初时会出现发高热的症状,烧上几日后热会慢慢降下去,整个人的气血也会因此逐日消耗, 终日只得缠绵病榻, 最后因心血不足而亡,普通大夫是看不出端倪,把它当成风寒诊治,却不知那治风寒的要只会让毒在体内扩散的更快, 这姑娘可服用过药物了?”
薛怀在听胡太医解释的时候脸色便难看至极,听到问话,他焦急的说:“服了两贴药, 怪我,该早些请胡太医的。”
胡太医看他内疚的模样,宽慰道:“无碍,若是这第三贴药下去了, 那便得花上一些功夫, 现下毒性还控制得住,你快叫人去将这方子上的药材寻齐, 煎给姑娘服下,性命应该没有大碍。”
胡太医拿出纸笔在上面飞快的写了几味药还有用量,薛怀不敢耽搁,将方子交给林惟要他速去速回。
薛怀使劲的在自己桌子上锤了两下,发出“咚咚”的闷响, 胡大夫还没走,他有些奇怪是谁将这样的毒用在这小姑娘身上的,要知道想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那必定得极恨此人,这姑娘生的眉清目秀,一看就不像是坏人,就是是谁要下此毒手呢?
“少爷可知姑娘这几日是否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薛怀在知道顾尔是中毒的时候就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抽筋剥皮了,现在细细一想,回道:“她吃的饭食都是一个厨房里做出来的,与他人并无不同,昨日还好好的,难不成是淋了一场雨的缘故?”
“淋雨是不至于,此毒最容易被下在饭食中,她可有吃别人不曾吃过的?”胡大夫又问。
薛怀皱眉思索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昨日她淋了雨,我怕她生病,便让厨房做了一碗生姜茶过来予她喝下,难不成是这生姜茶出了问题?”
胡大夫点头,“极有可能,此毒无色无味,混在吃食当中最易令人服下。”
“来人!”薛怀猛地在桌子上捶了一下,今日就算是不睡觉他也得把凶手给找出来,“去把厨房里的人统统给我带过来!”
薛怀的声音冷的令人发颤,几个候在外面的小厮连滚带爬的去拿人,很快,厨房里的仆妇就都跪在了屋子里。
薛怀那碗生姜茶是小厨房里的人做的,里面的几个老人都伺候了他有些时日,他不敢相信这些人竟然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
“昨日那碗姜茶是何人做的?”薛怀厉声问道。
几个仆妇抖了抖,很快有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夫人回道:“回少爷,是,是小的做的。”
“这么说那里面的毒是你下的?”薛怀一双眼睛如一把利剑刀刀割在她的身上,那仆妇抖得更厉害了。
“下……下毒?少爷冤枉啊,小的怎么会有那个胆子下毒啊!”
薛怀冷声道:“不是你还有谁,顾尔便是喝了你这碗姜茶中的毒,你还狡辩?!”
“这……真的不是小人啊!对了,小人记起来了,昨日小人烧制姜茶的时候曾出去过厨房,可能是有人乘机进去下了毒,这事和小人无关啊!”那仆妇哭叫道。
薛怀听闻此言,又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茶盏碰撞发出声音,其余的几个人头越发低了,“还有谁在那时候进过厨房,给我老实交代!”
底下几个人一动不动,却是没有人再站出来了,薛怀怒极反笑,“好啊,这事查不出来了是吧?都拖下去用刑,到有人想起来为止!”
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其他几个人一听到大家都要受罚,全都连连喊叫求饶,屋子里声音嘈杂吵得薛怀烦不胜烦,他挥手让人将她们拖下去,林惟在这时也带着一脑门的汗赶了回来。
“爷,东西都找齐全了。”
“拿去让玉竹熬,熬好了即刻送来。”
“是。”
玉竹手脚麻利的将药熬好后送到了房中,胡太医在刚刚确认过药物之后已经走了,薛怀拿过药碗像之前一样给顾尔喂药,也不顾玉竹还站在一边,玉竹见此情形急忙偏开头,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一碗药喂下,药效上来,顾尔开始出汗,被子在身上压得严严实实,她整个人仿佛被泡在水里一样,热的不得了,等出过一阵热汗之后,薛怀再将手搭上顾尔的额头,已经不像之前这么烫了,烧开始退了。
薛怀看着顾尔憔悴的小脸,干起了伺候人的活,他用温水沾湿布巾后给顾尔擦去脸上的汗珠,手背上也照顾到了,他专心的做完这些,林惟走了进来,薛怀怕吵到顾尔休息,将玉竹寻来守着之后两人去了书房。
“少爷,我去问过了,小翠说她昨天去的时候是带了伞的,应该是半路遇上了林小姐,伞被她拿走了,这才会让顾尔淋了雨回来。”林惟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薛怀。
“确定是遇到的林小姐?”
“确定,那把伞有人看到林小姐的贴身丫鬟扔到了草坪里,不会有错。”
薛怀本就心烦不已,现在知道林涟漪竟还找了顾尔的茬,更不痛快了,上回指使锦纹的事他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居然还不死心,薛怀眼中寒光毕现,他双手成拳,这次必要叫林涟漪尝尝苦头,连带着薛茶的那份一起还。
就在薛怀脑中盘算着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有人来回禀:“二少爷,有人招了,说看见一个洒扫的丫头进过厨房。”
“把她带过来。”
小厮听他这话一哆嗦,虽然不是针对自己,但还是吓得不轻,急忙叫人把那个仆妇带了过来。
她被打的不轻,背上都是有了血迹,缓缓道:“少爷,小的那天不当值,早早的回了屋子,听见厨房说要做姜茶也没太在意,关窗子的时候往厨房瞥了一眼,看到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也没太在意,想了许久才想到我们厨房并没有人穿那样的衣裙。”
“哦?那你知道是什么人了?”薛怀问道。
那仆妇吃了这么多板子,即便心里只有七分确定这会儿也得变成十分了,“是一个洒扫丫头,我见过一两面,没记错的话是叫若儿。”
薛怀沉默着,那个仆妇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哭喊着发誓以证自己清白,薛怀被闹得头疼,说道:“行了,你们厨房里的办事不利,吃了板子正好涨涨记性,这个月的月例也扣了,你们下去吧。”顾尔应当也不希望他对这些无辜的人痛下杀手。
仆妇感恩戴德的走了,薛怀今日势必要将事情弄清楚,当下就吩咐林惟去把若儿找来。
若儿并不难找,丫鬟都住在一处,去一打听就知道,但是林惟却并没有找到这个叫若儿的丫鬟,据同屋的人说,这丫鬟已经有两天没有回来了,平时不爱说话,人缘也不好,失踪这两天未有人放在心上。
林惟回来后,薛怀颇有些头疼,今日天色不早,想要寻人也只能等到明日了。
薛怀一夜睡的都不安稳,第二日一早就派人去寻这个叫若儿的丫鬟,薛府虽大,但到处都是薛怀的人,想知道一个丫鬟的下落还不是易如反掌,谁想,找了半日,找来的却是一具冰凉的尸体,那若儿竟已跳井自尽了。
薛怀这次是真给气坏了,书房里才得的那块上好磨锭直接被他摔得碎成好几块,薛怀愤怒的胸口上下起伏,“查,给我继续查!”
居然有人敢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明显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好的很,这人最好祈求老天不要让他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否则他定要叫其生不如死!
顾尔喝了药,一个晚上过去她的状态好了不少,起码不再是一直昏睡了,睁开眼看见外面热辣的太阳,阴雨过后的天晴总是格外叫人喜欢。
门被人推开,薛怀端着药进来,看到顾尔醒了过来,他总算安下心,伸手将她扶起来。
这次顾尔倒是乖乖的接过药碗,几口将药喝了个干净,一张脸全都皱了起来,吃了蜜饯才慢慢舒展,薛怀把碗放到一边,又替她将掉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手并没有收回来,而是微微用力把人搂进了怀里,顾尔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香味不由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逃不过便逃不过吧,这辈子最后的时光她想与他一起度过。
薛怀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开口道:“尔尔,你中毒了,你知道吗?”
顾尔猛地睁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从他怀中挣脱开,“我中毒了?”
薛怀安抚的在她背上顺了顺,点头,”你放心,我已经在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