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跑了。
玉珍见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直笑,“这个乔蕾,军军压根没答应让她跟着一起去,她竟然就要跑去问她妈,真是个孩子。”
军军红着脸没说话。
晚上,理发店打烊,军军没有直接回二姐家,而是坐在铜矿门口,他是在等着乔蕾。
他觉得,乔蕾应该有话要跟他单独说的。
可等了一个多小时,乔蕾也没出来,他只好耷拉着脑袋,准备回二姐家去。
走时他不经意远远瞧了一眼理发店的门,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店里走出来,门外还有一个男人在等着。
咦,玉珍姐要跟副厂长去哪儿?
军军准备走过去问,玉珍已经跟着那位副厂长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迅速离开了。
军军愕然,这个副厂长可是有家室的,孩子都有两个了呢,玉珍姐怎么坐上了他的车?
军军站在理发店门口失神,乔蕾却哭哭啼啼地跑来了。
“小蕾,你咋哭了?”
乔蕾抹着眼泪说:“我妈不但不让我跟你和你大姐一家人出去玩,还骂我不要脸,乱跟臭男人跑,还是个臭理发的……”
军军听得背上一凉,“我就是个臭理发的呀,你妈又没说错。”
乔蕾眼神呆了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妈说的,她……”
“你妈又没说错。你家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工作,半个月后你就要去上班了吧,跟我这个臭理发的混有啥意思呀。都快凌晨了,你赶紧回家去,要是你妈出来看见咱俩这么晚还在这儿说话,估计又要骂你了。”
军军说话时已经瞧见一位中年妇女踩着高跟鞋要过来了。
“小蕾,你妈来了,赶紧擦擦眼泪,别哭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军军匆匆走了,他不想和乔蕾妈妈碰面,因为他知道乔蕾她妈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军军刚回到二姐家,就听见他二姐秀梅疼得哭天喊地,感觉整个房子都要被她哭倒。
军军急道:“二姐夫,你咋不送二姐去医院,她这是要生了吧!”
苏昌盛急得团团转,“天这么黑,怎么送啊,你二姐肚子疼得太急乎了,她说她好要生了,要是生在路上怎么办,彩霞已经去叫接生婆了,只能在家生了。”
在家生?军军心里难以接受,都啥年代了,他二姐还要在家生孩子。可他二姐快要生了,确实不方便去医院。
军军再为二姐担心,这时候也只有叹气的份,感叹着还是条件不够好,要是有辆小汽车,送医院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秀梅这边疼得要死要活,那边的腊梅正在吃庆子给做的宵夜,可吃着吃着,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
庆子慌忙去找他大哥。
苏醒赶紧打个电话,叫来了一辆平时拉货的货车。货车来得还算快,红梅帮忙往车上铺被褥,庆子收拾东西,他们连夜把腊梅送医院去了。
这个时候他们都急乎乎的,也忘了去问秀梅怎么样,好把秀梅也捎医院去。
当他们把腊梅送到医院时,在家里的秀梅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秀梅如愿了,生了个儿子,儿女双全了,皆大欢喜。
腊梅来到医院肚子又不太疼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开始发作,下午生了,也是生了个儿子。
红梅见两个妹妹都生了孩子,她又不想出去玩了,想在家照顾两个妹妹。
但火车票都买好了,还有五天就到时间了。秀梅和腊梅最近也听说了军军和乔蕾的事,她们都催大姐赶紧带着军军出去玩,别让这两个孩子纠缠了,反正没结果的,何必纠缠呢,纠缠出事来可没法收拾。
腊梅有婆婆方荷花照顾,秀梅有小姑子彩霞照顾,红梅确实不需操什么心。
五天后,红梅和苏醒带着军军、乐乐、妞妞出发了,东东留在作坊帮忙,苏成栋和冬子也靠得住,红梅和苏醒出这个远门心里算是轻松的。
五个人坐上了火车,火车开动的那一刻,大家心里都格外兴奋,因为他们不是出去办事,而是出去旅游,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人生的第一次。
红梅和苏醒开心地聊天,乐乐和妞妞在打打闹闹。
军军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突然在想,要是乔蕾能跟着一起来就好了,大姐和大姐夫太粘乎,连猫呀狗呀瞧见他们俩那样,估计都想找个伴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红梅和苏醒以前经常去省城, 这次来到上海, 虽然也觉得上海比省城强多了, 但他们并没有太惊讶, 因为从表面上确实看不出来什么,就是高楼多一些,街道多一些而已。
直到他们住下来,感受着这里极方便的公交出行和满大街的电话,以及林立的各种百货大楼和街道上跑的一辆辆汽车, 他们终于感受到自己家乡的落后。
晚上,他们也学这里人过夜生活。
最近上海最流行的就是进咖啡馆和舞厅了,几乎每家都爆满,一群群年轻人几乎是吃过晚饭就找这些地方消遣了。
苏醒拖家带口, 一共五人来喝咖啡。
军军以前在深圳就尝过咖啡, 虽然不爱喝,但也能抿几口。
苏醒长这么大可是一口未沾过, 还以为是多好喝的东西呢, 寻思着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也比他家做的果汁好吃吧。
他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 没想到他脸色突变, 顿时忍不住嘴一张, “噗……”
他根本控制不住,猛地往外一喷, 咖啡洒了满地!
红梅还没开始喝, 见他那样, 惊讶地看着他, “你……也太夸张了吧,竟然喝吐了呀!有那么难喝么,之前吃药也没见你吐过的。”
苏醒拿纸抹抹嘴,“不信你试试,一股浓重的焦糊味,还苦了吧唧的,药也没这么难喝的。这些人喝啥咖啡呀,都回家烧一锅焦饭得了,焦饭也比这味道还好吧,那至少是粮食。”
军军把服务员叫过来拖地,然后靠在沙发上一个劲地笑,觉得他大姐夫挺村的,也挺逗的。
红梅还真有点不信,既然这咖啡是卖钱的,还卖这么贵,而且旁边的人喝得那么享受,再怎么也不至于比不上烧焦的饭吧。
她抿上一口,还舔了舔,过了一会儿,她也忍不住皱起眉来,一言难尽的样子。
“这个……还真是有股焦糊味,苦哈哈的,难喝死了。”
苏醒得到认同感,忙说:“我就说是吧,军军你还笑话我。”
红梅把咖啡放下了,乐乐和妞妞争抢着要尝,因为军军说这东西小孩子不能喝,所以刚才没给他们俩点。
乐乐和妞妞都是各尝一口后就再也不愿尝第二口了,说比中药还苦。
苏醒就叫服务员拿几瓶果汁过来,有桃汁也有橘子汁,他和红梅尝了尝,感觉还不如自家做的味道好。
红梅怕是自己总觉得自家的东西最好,有所偏向,所以让军军尝一尝。
军军每样都喝了几大口,十分肯定地说:“大姐,你们的感觉没错,这些根本就不如你们做的,这些果汁里面肯定是水掺多了,不够鲜还味道淡。”
军军又看了看瓶子,“不过这牌子可是全国的大牌子,卖得可好了。”
乐乐搂着瓶子说:“电视里有这个广告!要不咱家也上电视做广告?”
苏醒摸着乐乐的脑袋说:“你真会给爹出主意,咱那个小作坊做啥广告呀,所有家当都抵上也不够出几秒钟的广告费。反正咱家的货现在还能卖掉,就是每回出去跑销路累些。”
红梅却没说话,在那儿盯着瓶子瞧,然后细心地把瓶子上的电话号码给记了下来。
“红梅,你记这玩意干啥?”
红梅笑着说:“记着好玩嘛,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咱家水蜜桃、葡萄、菠萝一年产量高于一年,要是哪天能给这个大厂家供货,你还用得着为销路发愁?不过人家也看不上咱家小作坊。”
“那倒也是。”苏醒见大家都不喝咖啡,果汁也都喝完了,就说,“咱们去舞厅玩玩吧,看跟咱们那里的歌舞厅有啥区别。”
来到歌舞厅,他们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农村,什么叫大都市了,这里可没有人打纸牌和搓麻,人家想小赌有专门的牌室,才不会来歌舞厅。
这里舞池的人跳舞可好看了,而且是听着什么音乐跳什么舞。
曲子缓慢柔和时,大家就跳交谊舞,或慢四步;曲子刚劲节奏感强时,大家就跳迪斯科。
可不像双子开的那个歌舞厅,音乐一响,大家就在里面乱蹦乱跳,管它什么舞,反正是群魔乱舞。
红梅怂恿军军,“要不你去跳一个,让我们瞧着乐呵乐呵嘛。”
军军害羞,“我……我不会跳。”
苏醒看别人都搂抱着跳舞,他不知怎么的竟然脸红了,说:“这种舞还真是……咱们农村人学不来的,压根放不开嘛。”
红梅笑道:“那是咱们不会,要是会,肯定也敢跳。”
“大男人跳那扭扭捏捏的舞没意思,红梅你别夸大口,哪怕有人教你,你也不敢上去的。”
苏醒说着就去卫生间了,可能晚上喝的果汁有点多。
但他回来时,却见一位戴着眼镜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红梅面前。
红梅今晚特意打扮了一下,披着一头顺溜的乌黑头发,穿着一袭乳白色长裙,显得靓丽温婉,一点儿都不像村妇。
“这位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啊?”红梅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会跳。”
“我教你呀,特别简单,只有十四步。”那个男人已经伸出了手。
红梅一个劲地摇头,“真不好意思,我……我笨,学不会。”
这时军军瞧见他大姐夫要过来了,故意说:“大姐,要不你去跳吧,我听玉珍姐说过,这种舞十分钟就学会了,你去学一学嘛,学会了好教大姐夫。”
红梅瞪着军军,心想你咋说话的,明知道她是不想去的。
那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还挺有耐心,说:“瞧,你弟弟都说很容易学了,你就别推了,莫非是我的诚意不够?”
红梅尴尬,“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乐乐也瞧见他爸快过来了,哈哈大笑地说:“叔叔,我爸要来了,他要来揍你啦,哈哈!”
那个男人往后一瞧,正好与苏醒来了个面对面。
苏醒一脸的急躁,生怕别人把他老婆抢走了似的,“她是我老婆,孩子都两个了,你眼瞎呀?”
那个男人怔了一下,然后一脸嗤笑,“谁说结了婚有孩子的女人就不能跟别的男人跳舞了,你看舞池里的那些女人都是她舞伴的老婆么,土老冒!”
人家说完就走了,丢了一脸的鄙视给苏醒。
苏醒不但没生气还羞着了,人家说的没错呀,凭啥红梅就不能跟别的男人跳舞,显得他好没肚量好没品的。
红梅见苏醒脸红了,把他拉过来说:“你别听那人瞎说,我不想跳,也不想学。”
其实苏醒看得出红梅是想学跳舞的,瞧她刚才多羡慕那些会跳舞的女人啊。
苏醒傻傻地朝红梅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哪天要是他也能混进大城市,一定也学跳舞,带着红梅一起跳,就不知他这个大老粗跳起舞来会不会吓坏旁人。
在舞厅坐了不多久,他们就到上海外滩来玩了。正值夏季,这里的人格外多,红梅和苏醒还真被眼前的人流给吓住了,生怕乐乐和妞妞被挤着了,他们买了几支雪糕吃吃就赶紧回宾馆去了。
四天后,他们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