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苏漾起身，一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裙也现出全貌，林铖钧一看，啧啧撇嘴：“果然，那种福利，是只给顾熠发的。”
  苏漾见林铖钧的视线落在自己衣服上，一下子就联想到昨天那尴尬的一幕，立刻脸红如煮熟的基围虾。
  “我也没刻意怎么，我就随便穿的。”
  “得了得了。”林铖钧自是不信苏漾的鬼话：“啧啧，这么热，你还把领子扣这么高，可见昨天多激烈，怪不得顾熠今天过来，整个要横着走了都。”
  “咳咳。”苏漾被林铖钧露骨的话，说得耳根子都红了，赶紧收起了自己的东西要逃：“不和你说了，我去开会了。”
  苏漾路过林铖钧，他不怀好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就是好啊！”
  “呸！”
  见苏漾要走，林木森立即起身，叫住了她：“苏漾。”
  苏漾应声回头：“嗯？”
  林木森看了林铖钧一眼，又看看苏漾，欲言又止。
  他一身休闲穿着，近来总是陪苏漾去工地，晒黑了不少，却很神奇地，比他白些的时候更好看、更有男人味了。
  他下巴上蓄起了浅浅的胡须，戒掉的烟又开始抽了，人比以前深沉了几分。此刻，他微微佝着身子，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半晌只是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继续讨论？”
  “明天吧，今天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苏漾说：“这项目比较棘手。”
  “可以从材料上做文章，维持原状的修缮是最省钱的。”
  “嗯，我考虑一下。”
  “苏漾。”
  林木森又一声轻唤。
  “嗯？”
  苏漾以为他还有话说，侧头看着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漾，几十秒过去，他却一句话都没说。
  “嘎吱——”会议室的门又被人推开。是小橙，她小心翼翼探头进来，还没说话，已经被身后的顾熠推开。
  顾熠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看见苏漾还在会议室，再看看会议室里的人，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不记得开会？”
  苏漾已经习惯了顾熠这个工作和生活完全两副面孔的精分狗，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来了来了。”
  顾熠看着跑过来的苏漾，又看看林铖钧，皱着眉说：“林工，你每天到处闲晃，合适吗？”
  林铖钧虽然平时是爱四处闲晃，但是今儿个是真有事才找过来，不由怼了回去：“怎么，连我找你女朋友，你都嫉妒啊？”
  顾熠轻蔑看了林铖钧一眼，一把将苏漾往身后一扯，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然后目光若有似无，越过林铖钧，落在林木森身上。
  林铖钧一副花丛老手的表情，突然了悟地看着顾熠：“听说……那方面不行的男人，都比较不自信，就会加倍管着女人。”
  林铖钧一句话，就把顾熠的脸说黑了，顾熠幽幽看了林铖钧一眼，阴恻恻地一笑：“我晚上正好加班，找你开会。”
  “今晚不行！”林铖钧说：“我有约！”
  “我给廖杉杉打电话，告诉她你今晚实在太忙，脱不开身。”
  “我约了半个月她才点头。顾熠，你还是人么你……”
  “我没说过我是。”
  ……
  走出会议室，想到林铖钧面如土色的样子，苏漾还是觉得十分有趣，掩嘴轻笑。
  “我发现你抓林工软肋，可真是一抓一个准。”
  顾熠低头看着手机，一边走一边说：“共事多年，他脸皮子弹都打不穿，说弱点也就这么一个，感谢廖杉杉。”
  苏漾笑，想起他的来意：“你怎么找我找得那么急？那个项目不是已经交给别人了么？”
  顾熠的目光从手机中抬了起来，他把邮件拿给苏漾看：“我让人按照你的和之前那个思路各做了个方案，别人比较喜欢那个理念，想找你再多聊一点。”
  苏漾还以为，顾熠是听说她和林木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风风火火来抓人，心想他吃醋吃到这份上，倒是挺在乎她。结果他找得急，居然真的是因为工作，便忍不住吐槽：“什么全gamma最厉害的组，以你为首，一群吸脑髓的水蛭。”
  “未来的老板娘，也是给自己人吸了。”
  “呸。”
  ……
  顾熠和苏漾已经离开会议室许久。他们离开的那画面，却仿佛还在重播着。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人聊着工作，仿佛旁若无人，那气氛那样自然，仿佛谁也插不进去。
  他们离开后，会议室的门再度关上。门边的绿植因为门的开关，微微颤动着叶片，孤寂而落寞。
  林铖钧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会议室的门，再回过头看看自己的堂弟。他低着头，无声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林木森越表现得无所谓，举止的细节，却越是透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明明不可能，却偏偏天天见面，偏偏是搭档，偏偏总是有机会独处。
  这种折磨，果非常人。
  林铖钧轻叹了一口气，缓慢说着：“婶娘打电话我了，让我劝劝你，开拓一下朋友圈，这周末，她给你安排了一场相亲，是个非常好的姑娘，听说也是学建筑的，现在转做工造了。”
  林木森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知道了。”他说：“我去。”
  第七十八章
  苏漾接下“儿童之家”, 其实她也知道，这是一个很难的挑战。虽然她的团队只做概念设计，但是过程还是相当辛苦。
  虽然林木森给了很多帮助, 但她还是感觉到了压力。
  小橙近来也被苏漾逼得有些紧, 一个pdf做了好几次, 苏漾还是不满意。
  “规划设计里要有总平面和经济技术指标，立面图, 功能分区，交通组织，和最后的一点景观设计。‘儿童之家’的设计部分，模型照片, 单体分析，造型意向, 效果图，技术图纸，都要有一些文字的解析。这都是最基本的东西。”
  苏漾越说越暴躁，不想把坏情绪传染给小橙,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先改, 一会儿发我邮箱。”
  回到办公室, 顾熠正好发了视频过来，苏漾坐在办公桌前，接通了视频，在顾熠面前，她不需要过于伪装, 只是疲惫地按揉着太阳穴。
  c城的博物馆项目，苏漾没接，顾熠最后自己拿了下来，同样是公益性质的项目，博物馆隶属政府，又大师崇拜，负责人对顾熠十分礼遇。
  顾熠虽然出差在外，倒是比在n城的时候更闲了一些，经常有时间和苏漾打电话，聊视频，一时竟有些热恋期的意味。
  和他的状态比，苏漾的状态并不算太好。
  “是不是太棘手？”
  苏漾随手将头发捋到耳后，有些低落地说：“感觉有些挫败，原来我没有那么厉害，预算的问题，很难解决。”
  顾熠见苏漾那么纠结，却在视频里笑了笑，毫无同情心：“我让你来建博物馆，你不听话。”
  苏漾被顾熠揶揄了，也没有生气，只是感到担忧，怕自己做得不好。她并不是有畏难情绪的人，只是当时林木森说的话，让她很触动。一个民间公益组织，预算不足，别人都不敢接，最后才找到她，如果她也拒绝，那些孩子是最可怜的人。
  她很希望可以帮助她们，可是她发现自己能力有限，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难受。
  “我目前的改建方案已经降低了成本，但是还是达不到他们的预期。他们很喜欢我的设计方案，但是建院那边给我发来的预算表，改动我方案的材料，我不能妥协，我怕会有安全隐患。”苏漾说：“我现在在说服他们加一点预算，不行只能向社会发起捐款。”
  ……
  没想到的是，苏漾的难题没几天就被解决了，林木森出面，说服了老师带的团队和儿童之家的负责人，他们决定加大预算。
  苏漾的心情立刻从谷底飞上了天空，和顾熠打电话的时候，雀跃得如同一只鸟儿：“大家都以为‘山水园林’就是山、水、植被，以为我会完全摒弃现代的风格。但是这次，我用了很现代的风格。我将外墙圈成了一整面玻璃幕墙。儿童之家对面的楼形状很有趣，一个个投射在儿童之家的幕墙上，很奇特地形成了一副童话一样的画面，城堡一样的仿古楼，一棵已成经典的古榕树，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我在去过那地方以后，就有了这个构思，我把那一面墙，变成了自然的画纸。”苏漾越说越激动：“不用拆除、不用爆破，只是在外墙以玻璃做了保温层，不是全封闭，而是一个一个的圆形玻璃串接，透气，还解决了老楼的保温问题。内里的改造，全部按照功能的分区，以解决孩子的实际需求为主。”
  见苏漾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顾熠也很安慰：“甲方的意见呢？”
  苏漾自信地笑着：“他们自然是很喜欢。”
  顾熠笑，语气温和：“东城改建，马上要竣工了，紧张吗？”
  苏漾自然知道这事，心里是又紧张又期待：“竣工的时候，你回来吗？”
  “可能回不来。”顾熠顿了顿声：“但我相信，你能很好地应对那些媒体。苏漾，你要记住，你是唯一的主角，不要怕。”
  ……
  “未来过去城”正式竣工仪式的时候，顾熠还在c城和项目组开着会。
  竣工仪式为了更好造势，邀请了很多媒体来采访，有报纸、杂志也有网媒。
  在那么多人的质疑之下，“未来过去城”188天准时竣工，这已经是最大的噱头
  传统的仪式过后，主持人率先走上了台。他一个个介绍着项目和到场的合作方。竣工致辞的，是万世的肖总。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仪式，拿着一小张演讲稿就上了台，侃侃而谈，举止得体。苏漾坐在第一排，十分紧张，手指一直攥着自己的西装长裤。
  繁琐的步骤之后，苏漾和肖总，还有几个主要的合作公司负责人，一起上台，进行了一个很正式的竣工揭牌仪式。
  苏漾作为设计师，被他们围到了最中间。
  红布揭开，定制的水晶“未来过去城”几个字在台上闪闪发光，苏漾看着那几个字，一时情绪激动，感怀万千。
  揭碑仪式之后，主持人走到了苏漾身边，开始对苏漾进行采访。
  这是最初说好了的环节，主持人也提前把问题清单发给了苏漾。
  苏漾第一次以总设计师的身份参与竣工仪式，即便把所有的答案都写了出来，还是十分紧张。好在她口条还算不错，顺利完成了所有的采访。
  主持人的采访结束后，开放了媒体提问的环节。比起主持人的温柔，媒体倒是犀利很多，苏漾起先还有些紧张，后来越来越从善如流，应对得自如。
  看着那一个个摄像机，一支支话筒，苏漾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不要给顾熠、给gamma丢脸。
  最后一个问题，一个女记者站了起来，很犀利地问：“听坊间传闻，你是因为男朋友的关系，拿下这个项目，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那个女记者话音一落，现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主持人有些尴尬地拿起话筒，刚要说话，苏漾已经不紧不慢地开始回答。
  “其实知道有人议论我，因为和顾熠的关系，靠后门拿到项目的设计权，说这是女人的特权；也有媒体嘲笑我，说这个世界上，知名建筑师多是男性，我应该安分一些；我想，我们事务所也许都有很多人不理解吧？可是偏偏又很怕顾熠，什么都不敢说了。”苏漾说完这些，突然很无厘头地笑了一声。
  “在成为这个项目的设计师之前，我们事务所内部进行了很厮杀的概念pk，我一步步厮杀上来，得到设计权的时候，顾熠对我说，因为我和他的情侣关系，我一定会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质疑，让我做好准备。”苏漾顿了顿声：“后来消息公布出去，那些负面新闻，都是顾熠亲自读给我听的。说真的，他真的挺没人性的，我有一阵子心理压力都很大。不过，也好在他这种没人性的折磨方式，我在舆论中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