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许泯尘并没有否认，相反，他非常坦诚。
  “念书时经常这样，没有关系。”
  他想说服她，但根本说服不了。
  “你忘记上次去医院大夫怎么说的了？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和念书的时候比？还是要注意一点，我做了饭，起来吃一点，明天再也不许这样了，否则我就把笔记本带走。”
  苏清玉虎着脸吓唬他，但许泯尘很清楚，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他半靠在床头，黑色的发，黑色的眼，修长而美丽。他细腻地望着她的时候，她的心尖上就跟有只蚂蚁在爬一样，痒得不行，很想把蚂蚁赶走，但等蚂蚁真走了，又空落落的。
  患得患失，强烈的占有欲，这是爱情的一部分，让人欢喜让人愁，苏清玉短促地笑了一下，屏住呼吸后撤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说：“快起来吧，吃完饭洗个澡再睡。”
  语毕，她快步出了房间，整个人的状态跟逃跑差不多。
  许泯尘看着她很快消失的背影，想起她方才看着他的视线，那种具有侵略性的眼神他在安红眼睛里见过，并且一直存在，但在苏清玉眼睛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安静了几秒，许泯尘起身离开了卧室，去简单洗了手，坐到椅子上等着晚饭端上来。
  苏清玉靠在厨房的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响动，就知道他出来了。
  她此刻心乱如麻。
  那种强烈的，想要他全身心都属于自己的想法，真的把她吓到了。
  从一开始只想着可以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几天就满足的小小希望，到现在这样想要拥有一切的奢望，这种落差，连苏清玉自己都有点无法接受。
  抬手抚着心口，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点冷静点，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可好像还是无法平复情绪。
  在外面久久没有等到苏清玉，许泯尘不得不起身去厨房查看。
  他站在门口，侧目往里看，苏清玉就在很近的地方，她靠着墙壁，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前面，手按在胸口上轻轻抚着，像在安慰自己一样。
  他本来想开口唤她，但看见这一幕却放弃了。
  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也不走开，渐渐的，她似乎有所察觉，有点茫然地转头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她心头一跳，刚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或许是这局面有点太紧张，气氛暧昧又凝重，为了缓和一下，许泯尘薄唇轻抿道：“今天工作顺利么。”
  苏清玉愣了愣，顺着他的话题回答说：“顺利的，顺利得我有点意外……不过，我可能暂时没办法换工作了。真是的，本来想着不在那里了，但现在似乎没理由离开了。”
  许泯尘不着痕迹地眨了一下眼，并没说什么，夏沐泽就是抓住了他不会解释这一点，所以才敢那么大胆地误导苏清玉，如果真有真相揭穿那一天，他又可以说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是苏清玉误会了而已。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但其实不管是苏清玉还是许泯尘，对他都没有太多惦念和关注。
  “吃饭吧。”苏清玉笑了笑，端着菜碟往外走，许泯尘跟着她走出来，两人把碗筷摆好，一起坐下，四目相对，由她开口说，“今天晚上多吃点，白天都没吃什么，就算你着急着要赶进度，也要注意身体。”
  许泯尘捏着筷子，十分平静地看着碗里的米饭，仿佛非常随意地说：“我本来想，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做点什么，你恰好和我学的是一样的专业。不过，不能辞职就不辞职，我一个人也可以。”
  苏清玉本来已经要吃饭了，听见这话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半点吃饭的心思都没了，扔了筷子和碗，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说——你想和我一起做点什么？”她显得非常激动，“……我没理解错吧？你的意思是跟我说，想和我一起做一个工作室之类的东西，我们一起赚钱吗？”
  许泯尘还是在继续吃饭，好像她做的饭真的超级好吃一样，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一起创业东山再起，而只是明天天气怎么样，要不要带伞之类家常的话题。
  对于苏清玉的问题，他也仅仅是边吃边说：“对，但你暂时没办法辞职，就等以后再说。”
  苏清玉立刻站起来道：“我可以辞职，我明天就辞职，那些都不算什么，你才是最重要的。”她笑得像朵花一样盛放了，开心得差点在原地转圈，努力克制了一下才又坐下来，结果当天晚上吃了三碗饭，感觉胃都要撑炸了。
  许泯尘坐在对面看着她这副开心得不能自己的样子，忽然发现对她来说，他可能真的非常重要，比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重要。
  如果有一天他离开她了，或者他们分开了，她或许会活不下去。
  像菟丝花一样的女孩。
  只能依附着他生长，一离开他就会死。
  或许，这就是他要的安全感。
  艾博集团。
  安红走进总裁办公室，刚一进去，还没摘墨镜，于然就意味深长地走到了她面前。
  安红看了他一眼，摘掉墨镜道：“怎么了，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
  于然早就习惯了她的毒舌，对此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我知道了一件事，你想知道吗？”
  安红面无表情道：“大晚上的你不回家，让我来这里就是想跟我说你知道了一件事？”
  于然心情好像不错，一点都不介意安红的直接，绕到办公室会客区坐下，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水，靠到椅背上说：“是啊，就是要跟你说一件事，关于许泯尘的，我以为你会非常想要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件事的，是我想错了吗？”
  他说完话就冲着安红笑，安红在他提到许泯尘的名字的第一时间就紧盯着他，等听完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时也不介意，直截了当道：“说吧，什么事，他怎么了？”
  于然注视了她好一会，才脸色不太好看道：“我看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明面上可是我的女朋友，要是别人看见你还念着旧人，我这头上可就绿了。”
  安红眯眼冷笑道：“于然，那只是权宜之计，你以为我很想和你假装在一起吗？请你记住，一旦风头过去，我肯定会对外界宣布我们和平分手的。”
  于然忙道：“你别生气啊，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现在宣布可不行，事情才过去几个月，怎么也得等来年再说，这么快会让大众再想起艾博的事。”
  安红绷着脸不说话，于然只好转开话题道：“我要告诉你的是，有人告诉我，许泯尘现在在接一些小公司制作网站的小活儿，大约是没钱了，想赚点钱吧。”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道，“可真是太大材小用了，曾经的硅谷大佬，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可叹可悲。”
  安红满脸冷漠，看上去和刚才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她紧握着背包带子的手出卖了她。
  “就这件事？没事的话我走了。”她说完话，也不等于然回答，直接站起身摔门走人了。
  于然看着被摔上的门，刚才的巨响犹在耳畔，回想起几个月前这间办公室里，还是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现在那个处处压制着他的人被赶走了，他的女朋友也成了自己明面上的女朋友，但这一切根本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顺利那么好，他还得做一些努力，让那个人完全爬不起来，才能达到他最终的目的。
  “别怪我不把你当兄弟啊许泯尘。”于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阴沉地自语道，“实在是你挡了我的路，等安红完全对你死心，你对我彻底不构成威胁的时候，我会放过你的。”
  作者的话：好人万事都可以逢凶化吉。
  第三十二章
  对于安红来说，她是真的不曾把苏清玉放在眼里过，即便她亲眼看见苏清玉现在和许泯尘在一起，很可能还什么都做过了。
  她觉得苏清玉不管是长相还是能力甚至是性格方面，都不是许泯尘的类型，只要她愿意，许泯尘就可以回到自己身边，把苏清玉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性格懦弱，逆来顺受，长相普通的小员工，怎么可能入得了许泯尘的眼呢。
  这样的人，在国外他们一起留学时，在他们回到国内创建艾博时，有不少曾经流连在他身边，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后还是不落得个被辞退的下场。
  换言之，苏清玉还不够格让安红感到有危机感。
  只是，这会儿夜深人静，她将车子停在苏清玉和许泯尘同居的楼下，看着楼上早就熄了灯的那个房间，她的心就跟被人上了枷锁一样，疼得不行。
  安红是开放思想，在国外呆久了，觉得她现在和许泯尘的状态，他即便有一两个女人来打发难受的心情她也不会太在意，顶多就是膈应一阵子，但前提是她无比确认他能回到她身边，能不放真心下去。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没有把握了。
  她一直没觉得苏清玉有什么重要，但现在终于把对方放在对手的位置上看了。
  点了根烟，打开车窗，安红就在树下这么寂静地抽着烟，想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毁掉苏清玉和许泯尘的关系似乎是最不能等待的一件事。
  凸出眼圈，安红忽然想到了苏清玉的家世，这个小姑娘能遇上许泯尘，并且两个人发展到这个地步，必然是和他有什么渊源的，也许就是住得不远的邻居。
  安红到底是非常聪明的，三两下就猜到了关键的地方，她将一支烟抽完，便拿出手机给下属发了个短信，发完之后她最后看了一眼楼上他们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驱车离开了这里，悄无声息。
  次日一早，苏清玉起来之后就去做早饭，今天许泯尘起得也很早，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她亲自把中午的饭给他准备好之后再三嘱咐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出门的时候，苏清玉还在想，以后就可以和他一起工作了，她可以给他打下手，她懂一点技术，他技术又那么好，可以由她拉业务，由他们俩一起做，然后等攒够了钱，在按照他的想法，建立一个可以比拟艾博的网站，夺回本来就属于他的一切。
  这个想法是很美好的，她打算一到公司就辞职，因为想着未来的事情，她连辞职的时候都笑容满面。
  人事部的主管非常不理解她是怎么想的，她现在的工作和薪水，放到哪里都是顶级的了，多少人削尖了头想挤进去的差事，她居然要辞掉。
  “恕我直言，苏小姐，您来夏氏集团工作这件事，是夏总吩咐下来的，您现在要离开，也不能只是递辞呈给我。”主管严肃地说，“您得直接跟夏总说，等夏总在您的辞呈上签了字，您才可以到我这里来办理离职。”
  苏清玉愣了一下，没有很快回答，主管继续说道：“而且，您是跟公司签订了劳动合同的，如果您要离职，应该提前一个月通知我们，您这样突然一下子递交辞呈，还要马上离开，这是不合规定的。”说到这，主管显然言尽于此，“所以，苏小姐，一切事情您还是找夏总谈吧，你们还有什么是不好说的呢？”他模棱两可地说着，语调让人很不舒服。
  苏清玉也知道再在这里耗着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干脆地拿了辞呈走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看着电脑屏幕犹豫了一下，便拿起手机拨通了夏沐泽的电话，这个时候，夏沐泽正在家里给夏妍补习功课，听见手机想，本来皱着眉，以为是下属，但拿出手机发现是苏清玉之后，他和缓了表情，低柔地对夏妍说：“哥哥去接电话，你先自己看会。”
  夏妍点点头，目送哥哥离开，等夏沐泽出去之后她便乖巧地自己看书。
  而在外面的夏沐泽，则在接起电话的时候一步一步下楼梯，他传送到电话里的声音，难以言喻的和煦。
  “清玉？你难得主动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夏沐泽那么温柔的语气，倒让苏清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要辞职的事，她原本还答应了人家会好好干的，人家这才在家呆了不到一天她就要变卦，实在有愧于夏沐泽之前的帮助。
  沉吟良久，想要和许泯尘一起共事的心情还是超过了羞耻和愧疚心，苏清玉鼓起勇气道：“夏总，有件事我想跟您说，我打算辞职了，因为家里忽然有点急事，所以……”
  她吞吐，支支吾吾，夏沐泽在听见她要辞职的一瞬间就捏紧了手机，表情也冷漠下来，如果这会儿有一面镜子，或许连他自己都会被他的表情给吓到。
  “家里有事情的话可以先去忙，请假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辞职呢？”他开口说话时语气依旧很好，很温和，但表情其实一直很冷酷，“是有什么难处吗？公司有人为难你？还是有人说什么闲话给你造成了困扰？你告诉我，我来替你解决。”
  苏清玉闻言连忙道：“不是的，夏总你不要误会，没人为难我，也没人乱说什么，只是我真的得辞职了，我有别的事要去做，不能再继续做这份工作了，真的很抱歉。”
  她这话说完，夏沐泽很久没有出声，苏清玉忐忑地等着，总觉得好像绕进了什么圈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许久，电话都开始发热的时候，苏清玉才再次听见夏沐泽的声音。
  “这样的话，你拿着辞呈来家里找我吧，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语毕，夏沐泽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而如果苏清玉真的想尽快离职，似乎只有拿着辞呈过去这一个选择。
  看着桌上的辞呈，苏清玉想到要去那栋宅子，心里多少有点抗拒，尽管夏沐泽的行为从头到尾都挑不出错处，从认识他开始到现在对方也一直在帮她，可莫名其妙的，每次看见他，每次去他家，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现在不怎么缺钱了，也不用坚持着让人不舒服的工作，苏清玉思索良久，果断拿起辞呈和背包，离开了夏氏集团，前往夏沐泽的家。
  而这个时候，夏沐泽正在哄夏妍睡觉。
  “妍妍休息一会，生病了就多睡觉，不着急学习。”他替夏妍盖好被子，柔声说着话，有这样英俊能干的哥哥，大概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
  夏妍懵懵懂懂道：“哥哥会在这里陪我吗？”
  夏沐泽温声说：“哥哥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就上来，你好好睡觉，没有哥哥的吩咐不要出门，知道了吗？”
  夏妍看着他好一会，才轻轻点了一下头。她总是十分乖巧的，因为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不乖所以爸爸妈妈才走掉的，如果她不听哥哥的话，那哥哥也会走掉的吧，因为这个担忧，夏妍总是对夏沐泽的话言听计从。
  安抚了妹妹，见她闭上眼休息了，夏沐泽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妹妹的卧室。
  他在门外迟疑地站了一会，抬手从外面反锁了她的房间，随后面无表情地下了楼，拉上一楼大部分的窗帘，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苏清玉的到来。
  时至中午，苏清玉在前往夏家的路上给许泯尘发了个短信，嘱咐他记得吃饭，另外报备了自己的行程，免得后面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她当时是没觉得会出什么事儿的，因为夏家她也不是第一次去了，但收到短信的许泯尘却不那么认为。
  她在短信里提到了自己是去送辞呈的，许泯尘想起之前每次见到夏沐泽的情形，迅速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工作，直接拿了钥匙出门。
  没有车，想要去哪里都不方便，所幸现在他手里有点钱了，打车还是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