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润星盛了一小碗汤递过来:“先喝点汤润润肠胃,小心烫。”
“噢,好的,谢谢爸爸。”
白瓷小碗,搁了白瓷小勺,汤色清亮,闻之鲜香。
闻喜之低头小口小口喝着,感觉心和胃都被温暖到。
饭桌上,闻喜之食欲大开地吃着饭,但碗里东西却总不见少。
桌上的两双公筷就一直没放下来过,闻润星和孟佩之不停地给她夹她喜欢吃的菜。
顺口提起:“陈绥什么时候有空,叫他来家里吃饭吧。”
闻喜之先是下意识地愣了下,随即心里漫开无边喜悦,点点头应到:“好,我问问。”
今天回家原本就是要留下来过夜的,无论有没有发生下午那件事。
闻喜之回到房间给陈绥发微信,在床上滚来滚去,嘴角就没下来过。
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感觉怎么都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正打算直接打电话过去,陈绥直接弹了条视频邀请过来。
带着笑意地打趣:“要发什么呢,等半天了,一个字也没发过来,键盘烫手?”
陈绥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应该是刚洗过澡,穿着蓝色的长袖睡衣,扣子没系好,上面两颗松开,精致的锁骨半隐半现,洗过澡的胸口肌肤泛着很轻微的红色。
头发半干半湿,乌瞳像蒙了层很不明显的水汽,配上那张轮廓锋利的脸,刚毅中带着点儿撩人的痞气。
闻喜之趴在床上,小腿翘着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嘴角微笑的弧度很温柔。
还没说话,陈绥又问:“挺开心的?”
“你怎么知道呀?”
“看你那小腿晃来晃去,跟小狗一开心就摇尾巴似的,这还能看不出来?”
“你才是小狗。”
“我跟小字可不沾边。”
闻喜之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打电话时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好消息,真打着电话了又忽然想故意压压,想先调戏捉弄他。
纤长莹白的食指戳戳手机屏幕,像金主去寻欢:“看看腹肌,看看锁骨,看看——”
“我全脱了给你看得了呗?”
隔着屏幕,闻喜之有胆子口嗨:“那你脱呀,是不是不敢呀哥哥。”
“靠。”陈绥是真看出来她开心了,“什么事儿让我们家宝宝这么开心,都叫哥哥了。”
还是一被他叫宝宝就会忍不住心软害羞,兜不住秘密往外露:“我爸妈叫你来家里吃饭,什么时候有空呀?”
话一出口,闻喜之自己都觉得好像有点太高兴太娇了,怎么一口一个“呀”的啊,尾音还都嗲嗲地往上扬。
屏幕里,陈绥忽地坐直了:“嗯?”
似乎感到不可置信。
随即,巨大的惊喜包围着他,眉眼都漫上笑意:“操……不是……你回家讲什么了?”
“就……说你是我男朋友啊,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以后也会只喜欢你,永远喜欢你。”
“然后呢?”
“他们说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让你来家里吃饭。”
陈绥不太信有这么简单。
但是,闻喜之不会跟他讲,自己下午大哭了一场,也因为那场崩溃的大哭,她开了一条属于他们俩的路。
“后天。”陈绥认真地想了想,“明天我得准备一下,你就在家陪爸妈一天。”
“好。”闻喜之点头,又发觉不对,“你怎么叫爸妈,不应该叫叔叔阿姨?”
陈绥挑眉:“不乐意?来咬我。”
他撩起睡衣下摆,手指勾住裤腰往下。
“咬这儿。”
闻喜之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大骂他不要脸。
手机里传来他低沉悦耳的笑声。
和她一样开心。
与此同时的书房里,厚实的红木办公桌边,闻润星取了纸和笔,正欲落笔写一封信。
他有练习书法的习惯,跟他的性格有关,常年写一手工整的楷体,此时取了支狼毫,孟佩之替他研墨。
古朴信纸被摊开,闻润星提笔落字。
原本随意取用纸笔就行,但他却选用了如此正式的书信方式,是认真、是尊重。
这一写就是一个半小时。
过程中,他问自己,如果当初早知道两人会相爱至今,是否会选择同意他们早恋。
答案是不会。
无论怎样重来,怎样预知以后,他都不会在那时选择同意两人早恋。
少年少女的爱热烈也懵懂,可以占据大部分的理智,可以支配大部分的情绪。
但他们并不具备承担责任的能力。
闻润星想起自己离开世间多年的小妹,甚至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会记得她,就连他自己,也只有在很少的时候会想起,她后悔、绝望的哭泣模样。
倘若他早点知道她早恋,早点采取措施,做坏人也好,转学也好,怎么着都行,别让她陷进去那段除了热烈一无是处并不成熟的感情里。
也许那样,即便她后半生再难爱上一个人,孤独终老,也比早孕、堕.胎、抑郁、疯魔、自杀好得多。
同样的历史,他不会冒百分之一的危险让它重演,即便做一个坏人,即便会让自己的女儿难过不开心。
都行,他只想要她好好活着。
次日一早,闻喜之兴奋得睡不了懒觉,早早起床跑下楼,跟孟佩之说陈绥明天来家里吃饭。
在此时,那封信被放到她房间里的书桌上。
孟佩之细心询问陈绥在饮食上的喜好和禁忌,又问他睡衣喜欢穿什么材质款式和颜色,问他洗漱用品喜欢用什么样的。
每个能想到的细节都想到了,吃过早饭后干脆拉着闻喜之一起出门去采买。
闻喜之在家里一直是个稳重懂事的姐姐,今天却难得做了回比小时候还要活泼的小孩子,拉着妈妈这里转转那里逛逛,这个也要买那个也要买。
孟佩之头一次见她这样的一面,什么都答应,没让她花一分钱,路过花店时说女孩子喜欢花给她买了一束,路过小吃店说小朋友喜欢吃小零食,也给她买了。
逛了一天的街,闻喜之嘴角都没放下来过,也没觉得累,回家之前孟佩之还带她去做了spa,叫闻润星开车来接。
没有让佣人出门采买,没有让司机开车来接,一家三口像每一个普通平凡却幸福的家庭一样简单快乐地度过了一天。
闻喜之觉得自己幸福得都快要不好意思了,像一场梦,又觉得如果闻珩也在就好了,会更完美。
上次一家四口一起出门逛街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都不太记得是什么感觉。
晚上回到家里,晚饭是冯姨做的,孟佩之亲自去收拾客房,床单被套都换了今天新买的,给陈绥新买的衣服和睡衣也都喜好烘干挂起来。
洗漱用品是让闻喜之挑的,放到洗漱台,给房间里点了陈绥喜欢的熏香。
闻喜之一直跟在旁边帮忙,直到一切收拾好,回房间去洗澡,趴在床上跟陈绥聊了会儿天。
决定关灯睡觉时,才终于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书桌上放的那封信。
牛皮纸的信封包装,不像是她自己的东西。
闻喜之下床去看,在书桌边坐下,拿起牛皮纸的信封,看见上面写着“爱女之之亲启”。
字迹她认得,父亲的。
拆开来,抽出信纸,还能闻到一点墨水香气。
几页信纸,折得很整齐,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打开,工整的楷体毛笔字映入眼帘——
亲爱的小孩:
展信佳。
光阴似箭,岁月难留。
蓦然回首,你已亭亭玉立。
来此世间,有几大幸事,终生不悔,其一是成为你的父亲。
在你出生之前,医生告知我和你妈妈,我们将拥有一对双胞胎。
那一刻,我和你妈妈一同祈求,祈求上苍赐我们儿女双全。
足够幸运,我们梦想成真。
听闻你的出生,爸爸妈妈开心欢喜,望你一生都能平安喜乐,故而为你取名闻喜之。
你从出生开始就很乖巧,不太哭闹,逗一下就会笑得很可爱,所有人都喜欢你。
岁月的流逝中,你渐渐长大,学会喊爸爸妈妈,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进步一直很快。
上苍怜悯,我们幸运地拥有如此聪慧的女儿。
曾记你幼时蹒跚学步,小小的手拉住爸爸妈妈,每每顺利成功地走出一步,就会笑如银铃声轻响,亦如同春风驱散所有烦闷忧愁。
慢慢的,你不再需要父母牵着走,能跑能跳,却还是会在每次送你去学校时紧紧牵住爸爸妈妈的手。
每一次你踏进学校门口,又偷偷回眸,明明不舍也害怕,却从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哭闹。
你懂事得超出爸爸妈妈的想象,知道爸爸妈妈没走,总是过了转角才肯偷偷抹眼泪。
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回眸中,爸爸妈妈看见你小小的背影渐渐长大。
你很少再哭,也许是觉得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丢脸事,可你在爸爸妈妈心中,一直都是小孩子。
只要你哭,爸爸妈妈都会安慰地抱抱你。
最后一次牵你的手,是送你去西州外婆家。
你说你长大了,应该试着独立,想要自己一个人乘飞机,不要爸爸妈妈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