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章晚半边身子又隐隐发麻,她身体下意识的想转身,混沌间又想起换姿势孩子睡着不舒服,动作便止住了。
黑夜里房间静悄悄,这只是惺忪睡意间的小插曲,她忍着不舒服接着睡时,肩膀上传来浅浅的按压,轻轻的按摩缓解了她的不适。
章晚动了动腿,磨了磨肿胀起来的双脚。
安静的卧室里,衣服的摩挲声响起,片刻轻柔的按压落在了她酸软的脚心,不急不缓,力道均匀的压在她脚心。
她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来不及多想,再次陷入了松软的梦里。
第二日到公司,章晚便感觉氛围不大对,走进会议室,便确认了这猜想。
往日跟在她身后,低调、纯朴打扮的康雯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当然,除了她那一流的业务能力。
今日却是不同,各部门的主管总是不经意间将目光从她身上溜走,男男女女,侧目以视,职场里最怕的就是这种眼神,绝不是空穴来风。
回到办公室,康雯汇报完工作,拿起她桌上的文件打算出去。
章晚看着安之若素的她,点了下头。
中午吃饭时间,章晚在楼下餐厅坐下没多久,便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角落传来小小一声低呼,“杨总欸,怎么可能会看上康秘书啊。”
“怎么不可能,公司里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今天可仔细看了,康秘书要是不穿她那黑色三件套,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也是个美女。”
“那也不应该是杨总,他什么身份啊,什么样的美女没看过,而且公司里没见他俩有交集啊。”
“你懂什么,办公室恋情要的不就是偷的刺激吗?”
“商总,你的午饭。”
康雯走过来,将两人餐盘放到桌上,那边欷歔不已的角落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椅子挪动声传来,两个女职员弯着腰端着餐盘往外走,对上章晚好整以暇的目光,赶忙说:“小商总好。”
说完,两人灰溜溜跑走了。
章晚目光看向康雯:“怎么回事?”
“不知道,忽然就传出来了。”她耸了耸肩,“早想到有这么一天。”
“你别说的像自己违法犯罪了,只不过是和公司的一个男人上了床,不开心就散。”
“在职场里,和一个不合时宜的男人上了床,那就是违法犯罪。”
“如果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和一个男人上了床,那更是死刑。”
“但你这死刑……好像更愿意有人替你挨呢。”她往外抬了抬下巴。
康雯转身,落地窗外,杨毅站在路边刷下看着他,手里捏着一根烟在吸,目光看着她,烟灰堆叠到指边,看样子已经站了有几分钟了,但却没有进来,静静地看着她。
好像百米赛跑的指令,他只听她的哨音,决定他的去与等待。
这一幕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吸冷气的声音,越来越多的目光看过来。
章晚端起餐盘,笑问:“你说,要是一个风流浪荡的男人来攀追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又该判什么刑呢。”
说完,她笑着离开。
果然,中午的一幕很快就在公司传开,杨总倒追康秘书的传闻甚嚣尘上,康雯进来送文件的时候她还想八卦两句,看她淡定自然好似无事发生的模样,便也收回了话。
这件事在公司私下传了有大半月,无他,实在是风流做派的杨毅和土掉渣作风的康雯实在八杆子打不到,至于怎么收场,章晚已经无心留意了。
那几日气温骤降,天气阴沉沉,章晚心口无来由的惴惴,好像一场大雨随时要落下来。
她车里备了几天的伞,都没派上用场,先接到了商渔的电话。
她呼了口气,发现有的大雨不用打伞,必然是要浇的披头散发,脸色苍白。
那边,说是商渔的电话,说话的人却是一个陌生女人。
“是章晚小姐吗?”
“……嗯。”
“你好,我是商渔的私人医生,商小姐有几句话想让我带给你。”
章晚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车窗外灰色的天,又觉得此时此刻好似已经在梦里演过了无数回,因此她没问为什么她不当面说,只是顺着她的话问,“她要说什么?”
“商小姐想让我对你说……”
“姐姐,原本想让你帮我做的三件事是给我电视遥控器,帮我写无聊的作业,惹你生气时要对我笑一笑,没想到,只有第一条这样做了。我是不是很狡诈,看得出来,你也很生气。”
“但是……下辈子还是好想做你的妹妹,或者反过来也可以,我想答应你许许多多个三件事,给你吃藏起来的零食,给你指我们班新来的帅哥,或者……介绍我喜欢的隔壁男孩给你认识。”
“不为难你,不逼你,做个让你喜欢的妹妹。”
“姐姐,这样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这次,我就先告辞了。”
“姐姐,再见。”
第67章
车厢里一片安静, 挂完电话,章晚坐在后座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赵鼎心里打鼓, 后视镜里看着她清凉的侧脸, 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安慰。
正想着, 冷淡的目光直直看向了他, 透过镜子与他对视,问:“怎么?”
“小姐……”赵鼎踯躅:“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意思?”
他点点脸, “你、你脸色不大好……”
“会吗?”章晚说:“我没感觉,只是个难缠的家伙走了。”
“哦。”赵鼎松了口气, “这是好事, 以后就不能来烦你。”
章晚点点头,“我也这样想。”
赵鼎愉快:“那我送小姐回家?”
他刚问完,章晚电话又响了,这次, 她明显的僵住了身体。
赵鼎心里咂摸, 这都怎么回事,本来今天他来的路上,一直担心下大暴雨路上交通不便, 积水要是没过膝盖了走哪条路好,现在倒后, 雨没下下来,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直接走不了了。
而且, 看样子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电话,这个来电断了几次, 小姐才缓慢接起来。
没几分钟, 她便挂了电话, 说了个地址。
“啊。”赵鼎愣了下。
那……不是她和厉斯远曾经住的房子吗?
现在去那里……
“怎么不走?”章晚蹙眉问。
“走走。”赵鼎再不敢多想,当即发动了车。
章晚下车后,站在商渔和厉斯远同居三年的别墅前,想不起自己上次来是什么场景,但总归几次来这里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记得第一次,是她刚知道商渔得病没多久,她从溱溪回来,踏进这间别墅想着要如何实施商渔给她的任务,结果便看到了电视上的采访,没再犹豫收拾好了商渔的所有行李,转身去找温舟勍。
时隔六年,她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到来的重逢。
现在站在沙发前,才恍然发现,她同时也把商渔十六年的血和肉像清扫垃圾一样清走了。
“这是你选的沙发,你很喜欢,还记得吗?你说像躺在我的怀抱里,陷进去就不想起来。”
章晚转身,“我不是失忆了,我只是不是商渔。”
“小渔……”厉斯远走近,章晚躲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你说想和我聊聊……想和章晚聊聊,我才来的,我希望今晚不是再次重复无意义的话。”
毕竟,她现在累的只想躺回自己家的沙发上,虽然那个沙发不是她选的,可能也不是温舟勍选的,但是她躺到上边,温舟勍会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牛奶,把她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按捏她的额头,说:“闭上眼眯会。”
厉斯远目光灰败,“……章晚。”
“嗯。”她看向他瘦得愈发明显的下颔,说:“你应该明白她做这一切事的缘由,她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子。”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厉斯远苦笑,仓惶的看着她,“按照她设计的那样,因为她的离去,很快投入新的生活?”
“即便我到现在都蒙在鼓里,依旧以为她爱上了别的人想要离开我,我便能真的忘记她,在一段时间的痛苦后再爱上其他人吗?”
“如果可以,为什么我们会纠缠十六年。”
“她给你讲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厉斯远问。
“嗯……以防露馅。”
“哈。”他摇了摇头,面容苦涩,“那你应该清楚,当初我有多抗拒她搬进这里,那件事之后她离开卡朗,我以为我们要到此结束时,她又回来,强势的闯入我的生活,誓不罢休。”
“我看着她住进这里,就好像看着自己往设好的陷阱里跳入。”
“我像一头羔羊,挣扎了六年,最后,我认输了。”
“那天早晨,就是这里。”厉斯远痛苦的看向章晚坐着的沙发,“她坐在这里,对我说想分手。”
昨晚的疯狂还印记在他□□的背上,红色的指甲印点燃了一个火热的夜晚,厉斯远餍足惺忪,只一个劲口渴,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小脾气。
“我说,行,分。”
厉斯远像是抱了一百只刺猬在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刺痛,可是如果能收回那句话,他愿意再来一百只刺猬啮咬。
“是不是,是……”他停了下,压着身体的颤抖问:“是不是那天,她知道自己,自己要……”
“是。”他说不出口的话,章晚给他补完,“她病了,没救。”
厉斯远身体抖了抖,在章晚要起身扶他时,他按住沙发,“没事,我没事。”
章晚看着他紧紧抓着沙发的泛白手指,抿紧了唇。
偌大的房间里,一是只有安静、脆弱的浅浅呼吸,如同沙滩边涸辙的鱼。
她眼前放了一个悬置的沙漏在流淌细沙,生命力也随之一分一秒间消耗。
“厉斯远,你去医院看看吧。”再这么折腾下去,他也没强到哪里去了。
“她在哪?”
章晚心口一空,片刻,她滞涩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