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在家待了特别久,想着事情放心不下,吃饭也吃不进。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搬着板凳坐屋门口望着窗外太阳,一看就是好几十分钟。
她在群里和他们发消息,让他们时刻告诉她进度。
大家只是让她别担心。
他们说他没受伤,温知予根本不敢信,她每次想到顾谈隽义无反顾出去,看着那几个大男人想也没想一拳砸上去的样子,心脏一阵阵地发麻。
连她妈妈也看了出来,问她怎么了。
温知予从不和陆芹讲自己工作的,知道对方不喜欢,可这天在家里发了一天的呆,实在难受。
她望着黄昏说:“妈妈,我们工作室碰见了一些事,你知道吗?”
“本来已经调解好了,可能只是当时有点小摩擦。那个刀片,刀片差一点就划过了我的眼睛。”
她摇头:“其实没关系的,避开了,只是那么一下。划到了我的脸露了一点血珠,我说没事,可他扭头就上去了。”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他这人怎么这样,什么也不说就上去。明明那么理智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头脑那么不清醒,生怕自己不出事一样。那些人那么多,他就不怕他打输了,他进了医院,他缺胳膊少腿。那要她怎么办。
她才发现顾谈隽在她心里多重要。也终于理解了顾谈隽说那句要是她走了他该怎么办这句话的心理。
她一直不肯面对,她害怕,她憋着,她还是生他的气。
可要她怎么办,感情这事本就复杂,有些事或许她想一辈子也无法和解。
温知予知道她妈妈不同意,她也不知道讲什么,撑着下巴自说自话:“有时候想想,算了。妈妈,其实我高中,很认真地喜欢过一个人。”
“知道妈妈不同意,不喜欢他,觉得他辜负了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很担心他,妈妈,你有没有试过,等一个人从天明到天暗。我试过。”
“我喜欢的那个人,在高中是很受老师喜欢的那种。”
“他谦虚有礼,你跟他讲话,他能跟你笑。工作上他从不轻视任何人,他一视同仁,甚至会在你无助的时候拉你一把。”
“他长相不凡,我老是觉得那么多女生喜欢她,能归属他的那个人绝不会落到我头上。我有想做的事,他总是无条件支持,要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妈妈,其实没有他,真的不会有我的现在。”
“他就是我高中暗恋过的人,其实我喜欢了他好久。从现在,追溯到原来的理科九班。”
“他说忘不了我们的过去,可我又何曾忘得了。”
温知予站在门口,又像那年一样傻等着。
没有他的信息,像等一场不可能的赴约。
陆芹一直没说话,最后只是把身上围裙摘了,抹布放到灶台上,叹了声气。
温知予怕妈妈生气,也不敢多说。
时不时就看手机,跟时临他们聊天,姐妹们安慰她说没事。
时临甚至专门请了个假回来陪她,进门提了好多吃的,喊完陆芹阿姨,过去找温知予。
温知予在房里写东西,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一段话,看不清是什么。
他问:“没事吧?”
温知予说不出话,撑着胳膊。
“还是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怎么没拉住他。如果我拉住了,会不会事情会好点,我有点害怕,他会不会不来了,不来见我了。”
“不会的,他很爱你。”
“真的吗?”
“真的,那天他来找我我就知道。这个人完了,他陷落了,顾谈隽就是喜欢温知予,他喜欢你,爱惨你了。”
温知予说:“我想见他。”
“会见的。”
她摇头:“现在就想,想见他,想抱他。”
她不想自欺欺人了。其实那天早上他来找她就是了,他一夜未眠,从海边开车找她,当大清早看见他站在她家楼下时温知予就在心里和自己说。
她原谅他了。
她想奔向他怀里,告诉他,她想他,她爱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能五点,也可能六点。
隔壁人家都开始做饭,街道传来饭菜香。
她突然收到他们信息,说没事了。
然后,屏幕弹出几条新消息。
她给他发的信息终于有了回应。
那个叫jul的人说:
[没事了。]
[知予,我在你家巷口外。]
[温知予,要不要见我。]
收到信息的那一刻,她爆哭。
像失明已久的人突然瞥见了天光。
-
那天,温知予在房里写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呢。
她说:
[原谅我吧。我就是这么一个怯懦、胆小、自私的人。
我情绪无常,时而反复,没有主见。我看似坚强独立,其实从未忘记他。
我爱他,我想等他回头。
可能会有人唾弃我,可是,人人如此。
我喜欢他,就是喜欢,确实是没办法。而他也愿意为了我付出,他愿意剖开他的心给我看,我觉得可以了。但也很对不起他,因为现在的我喜欢的不是纯粹的他,而是愿意为了我努力,为了我改变的他。
对不起妈妈,所有朋友。
可大家都会有崭新的明天。
温知予的明天,注定是属于顾谈隽的。]
落霞之际。
她看到如期站在春澜街巷口的人。
那辆连号车牌墨绿色的轿车,那个一身衬衣随晚风纷飞的男人。有瞬间好像回到那场夜,大风里他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
此刻他就在那儿,风吹乱了他的发。
他说会来见她,就是会做到。
大家都愣住了,温知予站在楼下望着他出神,他们遥望对视。
他说:“予予。”
那一刻,眼泪纵然而出。
她再忍不住朝他奔去。
他张开手臂,将她接了个满怀,在身后所有视线下,他们相拥,紧紧相贴。
温知予哭得快找不到自己声音,颤抖的手拼命抓着他衣服:“为什么你来得这么晚,为什么。”
他扣紧她的背,努力抱紧她:“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她摇头:“不晚,一直都不晚。”
她喜欢的顾谈隽,就是要她努力奔跑着奔赴的。
她又去看他身上的伤:“你有没有事,没受伤吧?”
他说:“没有,那群人不是都受到制裁了吗。他们欺负你,都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了,没关系,当时我特别怕,我看到你脸上伤口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第一次那么想弄死一个人。”
她手臂开始颤抖,眼泪涌出。
“不要再这样了。”她说:“再也不要这样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出事那我要怎么办,我会后悔一辈子。”
“不哭,别哭,我会心疼。”
他捧着她的脸帮她擦眼泪。可擦着擦着自己也跟着开始流泪,生理性的,根本无法控制的。
眼泪染红了他的眼。
“后悔什么,又不是死了,什么叫后悔。”
“后悔的意思就是我爱你,我也爱你,你知不知道。”
顾谈隽喉咙涩得发紧。想出声,发现压根出不了。
他握着她胳膊的手在发酸。
片刻,他压抑红着的眼眶,捧住她的脸,像质问,像要和她一样把这些天满腔的情绪都诉发出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不是你奔赴我。”
“是温知予,她才是顾谈隽的全部妄想。”
“我何德何能才会在这个世界遇见她。我顾谈隽配吗,我配吗?”
温知予大滴大滴地流泪,泣不成声。
茫茫人海里,顾谈隽终于找到那个等他好久的姑娘。
也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这条路,只要她还愿意停留那么一步,那么后面九十九步,全部由他来走。
他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在那个晚春,邂逅了一场来自青春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