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着车子,缓缓驶进谢家别墅的院落,停在了停车场。祖母下车后,回了自己家,来到了书房,祖父和谢父正坐在窗边下棋。
她一个人进了书房,找了他们旁边的木椅坐下,起先没有打扰他们,只拨动手中的佛珠,心里默念着早就倒背如流的佛经。
等背完了佛经,她睁开眼,看到两个人皱着眉头,棋盘上的棋局还是她来时的那一盘。祖母看了一眼那棋盘,差点笑出声。
当着儿子和丈夫的面,祖母还是忍了下来。她憋着笑,慢悠悠地说:“下棋呢……应该找高手下才有意思。”
“云辉就很擅长下棋,你怎么不找他下?”
这话一出,谢父便有些挂不住面子。祖母这话摆明了说他棋艺不精,但他难道就很想下棋么?还不是被祖父拉着,没办法拒绝么。
祖父被祖母这样一说,尴尬地咳嗽着。谢父看出祖母有话要说,立马找了个借口溜走,等他出了书房,觉得总算是能松口气。
谢父出去后,祖父才道:“云辉那棋路多刁钻,同他下棋……有什么意思嘛。”
祖母笑道:“什么棋路刁钻,你自己都说他想法灵活多变,到了下棋下不过他就怪他棋路刁钻,哪有你这样做爷爷的。”
“你想你的棋艺有长进,就该找下得好的。成天捉着老大下棋,他那个臭棋篓子,每天生生被你折磨。”
“咳咳!”祖父以拳掩唇,猛烈地咳嗽,示意妻子给他点面子。
“云辉现在多忙,”祖父道,看着自己的妻子,又有一些怨怪,“那你又不愿和我下棋,他们兄弟叁个里只有老大还懂一点下棋,另外两个……”祖父说着,嫌弃地摇了摇头。
受了丈夫的埋怨,祖母抿着唇,极力忍着笑,慢悠悠地说:“不是我不愿和你下……可和你下棋,那……那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她终忍俊不禁,含笑时,带上了年轻时候的俏皮。
祖父被妻子这样一说,老态龙钟的脸立刻涨得通红。祖母看出他的心思,便转移了话题。
“我今天去见过姝儿了。”
见妻子不再笑话自己的棋艺,祖父松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杯子,问道:“那孩子怎么样?明明他们照顾得过来么?要不给他们请个保姆?”
祖父想到谢明和齐柏两个男人,不由皱眉:“他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照顾好孩子?”
祖母嗔怪地看了祖父一眼:“男人又怎么了?不会可以学么,难道谁生来就会带孩子。”
“咳,”祖父轻咳一声,道,“到底男人不比女人细心。”
“先让他们学着吧。”祖母道,“总归是两个大男人一起照顾一个小孩,有什么顾不过来的。至于请保姆这事,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他能自己拿主意。”
见祖母这样说,祖父只好作罢:“行吧。”
“我今天……”祖母慢慢道,“碰见明明他妈了。”
“砰——!”祖父重重把杯子放在木桌上,想到当年事,祖父嫌恶地说:“她又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看到祖母的眼神中带着责怪,想到平日里祖母多劝他戒骄戒躁,不要轻易发脾气,祖父两眼一闭,调整自己的呼吸,压下了心头怒火。
“不管怎么说,”祖母耐心道,“那好歹也是她的孙女。”
祖父不赞同地嘟哝道:“又没什么血缘关系。”
祖母闻言皱起双眉,祖父马上同她认错:“好好好,再怎么说那是明明的孩子,是我失言,你继续你继续。”
祖父道歉得快,祖母也不好说什么,遂继续道:“她也就是去看看孩子,没什么歪心思。不过……”
“不过……?”
“不过,丽娟碰巧撞见她了。”
“什……!”祖父一下子急起来。
“放心,丽娟没说什么,两个人那时候一起逗着孩子,没发生什么事。”
“不过,我也同谢明妈妈说了,她以后要是想看姝儿,先来联系我,我替她安排,尽量让她和丽娟错开。”说到这,祖母沉沉一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要丽娟时不时见着她……总归心里会有不痛快的。”
听了祖母的安排,祖父赞同地点头,但是心疼妻子还要管这些琐事,不禁抱怨道:“她当年犯的错,到现在还要连累你善后。”
言下之意,祖父是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了谢明妈的头上,祖母忍不住反驳道:“当年的事,难道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丽娟当年也没说错,难不成还是人家上去扒拉老大的裤子不成?”
祖母平日说话和声细语,但这次难得严肃起来,祖父耄耋之年,没想到还被妻子说教,老脸一红,缩起脖子,倒像个被老师捉住错误的小学生。
祖父不敢再提当年事,嗫嚅道:“那……那姝儿怎么样了?”
祖母方才还在为祖父的话生气,一提到姝儿,满是皱纹的脸慈爱地笑起来。她闭上眼,缓缓地拨动佛珠,回想起两位妈妈围着齐姝,争相照顾她的情景。
想到谢母抱孩子的画面,她回忆起了当年的事。
那时候谢明刚来谢家,谢母没亲手照顾过谢云辉,还得手忙脚乱地跟着保姆学习照顾孩子。她那会儿年事已高,也就只是在一旁看着谢母照顾小孩。
在过去的岁月中,当她看到谢母抱着嗷嗷待哺的谢明,她便感慨道: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当过去的回忆与现在的画面交迭在一起,祖母再一次发出了感慨:“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她悠悠地叹道,那话语里,也不知是指的是齐姝,还是在说谢明。